京中无子的妇人不在少数,据他所知除了康郡主,其间还有好几个隐姓埋名过来的权贵家女眷。
周秉撑着膝盖,指尖拨着一只茶盏的盖子,“不管怎么样这张真人已经成了气候,我倒是小瞧了他。现在为着自家的颜面很多人都要保他,轻易不能碰。现在派人进去查看恐怕要惊动他,看来还是要到龙虎山去调查这人的根底……”
龙虎山距离京城遥远,这一去一来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偏偏周秉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想了一下周秉吩咐,“兵分两路,派几个机灵的人先去龙虎山,小心行事,莫惊动张天师,这样至多一个月就可以彻底核实张真人的身份。我们这边盯紧了张真人,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么当送子观音?”
谢永点头,其实他已经领悟到上司的担忧。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不然拖得越久甚至张真人真的被封为国师,那时候不管南镇抚司查出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朝堂上下出面保张真人的一定不在少数。
简单安排好周秉就准备回转,正要抽身时就见前面的官道上又过来一辆装饰朴素极不起眼的马车。停稳之后就见一个身材小巧的女人走了下来,那人面容娟秀温柔气度娴雅,正是江阁老的独女江月英。
周秉心中一沉,立刻就想到江氏肯定也是因为子嗣前来。
江氏是吏部四品主事桑樵的妻子,听说两人婚后甚是恩爱,但就是没法有孩子。她这时候悄悄到这里来,所求的只怕也是张真人。
别人来求张真人有可能被拒绝,但是江氏只要亮出江阁老的招牌,就不怕张真人拿矫。周秉几乎要叹气,心想这些人的父兄丈夫都是个顶个的精明,却不想家里女眷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也不知这算不算笑话。
所谓病急乱投医也不过如此。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拖一天就难上加难。要是像那年王肯堂的堂弟王观卖假药一案那样衍生下去,到时候还不知要牵扯出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东西。
周秉眯了眼睛,想了一下又回头吩咐谢永,“你去查一下崇福观可以求子的风声是怎么传出去,再去看看传说当中那得子的妇人所居何处是何身份?”
谢永对于这些市井间的事向来得心应手,点头领命而去。
消息很快反馈回来,其中一个是米豆腐胡同姓张的妇人。成亲十六七年的都没有孩子,她丈夫就带她每个月初一十五到崇福观祈福。结果真的应验了,十个月后这个妇人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喜得她丈夫到处嚷嚷,特特在家门口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像这样的还有几例,情况都是大同小异。都是多年未生子,求医问药都不行,但到崇福观祈福之后不久就有了身孕。
周秉摸着下巴冷笑,“什么时候送子观音改行到道家去做善事了?”
他向来不怕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凭什么寻医问药不管用,到你崇福观磕头作揖就能奏效,那平民百姓什么都不用干了,地里的庄稼也用不着侍候了,全都信奉你龙虎山的无上老君得了!
谢永说完这件事还有一点欲言又止。
夏天的风雨说来就来,坐在屋子里可以听见外头的闷雷。周秉掀开廊下的竹帘好透气,回头看见他的怪模怪样不由好笑,“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幅样子给谁看?”
谢永不好意思地笑了,神情微敛,“大人让我监视的那座庄子似乎有异动,有消息说一夜之间多了好几个没了眼睛的青壮,那惨叫隔着墙都能听见……”
要来的终于来了。
虽然是意料当中的事,但周秉还是被人性之恶感到手足发冷,“我一向知道杨庆儿的胆子大,没想到他真的会把这件事实施下去。为了他那只瞎眼,他恐怕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这些都是猜测,谢永声音轻微,“那座庄子守得很紧,我派去的人只是负责洒扫。要不是那几个没了眼睛的人一时出来晃悠,他不能肯定里头发生了什么。现在受伤之人已经被送走,他也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反正人已经不见了……”
周秉放缓声音,“能查到这些就已经是大功一件,叫你的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能在杨庆儿眼皮子底下安插这么一个人实属不易,其他的我派其他人去查……”
十珍堂的王观售卖违禁药丸之后,与王观有关的许多事就销声匿迹。但周秉因为有太医院的老相识王肯堂提醒,对于这件事的后续就格外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