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忽然有一点躁动,艮八望过去,就见一个人在地上挣扎着,庄子上的死士木然地用长长的刀枪抵着那人。
有管事的过来抱歉,说是一个药人趁放风的时候疏忽,竟然从地窖里跑了出来。他马上就把人押回去,再不会发生这样的疏漏了。
被挤压在地上的药人很年青,不过十五六岁。大概往日过得艰苦,手脚纤细得像个小姑娘。洗干净脸后看起来模样还有两分俊俏,只可惜一只眼睛没了,暗红色的伤口突兀地往外翻着,看着有些骇人。
药人像个跌落陷阱的小兽一样惊慌失措。
艮八知道这件事要是禀报给主子,这孩子多半就要被杀了然后丢到荒郊野外,一个晚上甚至连尸骨都不能保存。他忽然觉得这孩子像自己年青的时候,也是这么警惕这么小心,却还是踏上歧途走上末路……
若是主子那时候就要筹备换眼,说不定地上被压制得死紧的人就是自己。想到这里艮八难得起了一点悲悯,回头对着那个管事说话,“把人好好招呼着,要什么就给什么。再让人跑出来,我就把你押进去给孔大夫……”
管事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把地上的小药人拉起往回走。
大概真的是气急了,隔得远远的还能听见管事骂骂咧咧的。
无外乎是怎么怎么这么不听话,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比外头风吹日晒当个乞丐的日子强。也不知你们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好日子不会过偏偏要找死,怪不得一辈子都是要饭的命……
艮八心里想这个管事的话太多了,但这个念头在心中只是一闪而过。
一回头却看到那些死士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下,院子里只有跌落的一盏白灯笼和几道树木的阴影。艮八自嘲,我比他们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主子一声令下就没了性命的人,竟然还有闲情同情别人的悲苦,简直是不知所谓。
第190章 第一九零章 要人命的小瓷片
南镇抚司。
如今衙门算是新成立的, 手头并没有多少案子。
朝堂上现在最受瞩目的这桩案子是甘肃总督的贪渎案,人已经被押解至京城。
按说这种案子应该先放到大理寺去审,但这位甘肃总督手眼通天, 竟然买通了大理寺的人, 提前知晓了案子的进展,面对大理寺卿的提审时对答如流, 竟然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景帝得到奏报后大怒, 转手就把这件案子给了南镇抚司。
周秉手底下的人少,但是个顶个的精明强干, 拿到外面都是审案的高手,且个个都是铁石心肠。用不着顶头上司出面, 一顿烧炸烤蒸之后, 那位奸猾似水,自诩见过诸多大场面的总督大人就把老底全部翻了出来,顺便还吐露了几个刚刚走通的高层关系。
景帝继位以来算得上是脾气和软。
只要底下的官员吏治清明, 对于他们偶尔的争拿卡要就一笑而过。
奈何这位甘肃总督仗着是两朝老臣子,在治内纵容儿子肆虐百姓。知道自己即将卸任就大肆收刮钱财, 反过来又用钱财铺路打通关节。
甘肃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位总督有惯于欺上瞒下, 民生疾苦难以传递。
若不是引起无数人怨声载道,他的恶事也难以被暴出来。这件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只是后面牵扯了几家收受贿赂的高官,大理寺的人才晕了头跟他同流合污。
周秉知道景帝把这件案子交给自己,一是想看看自己的能力,二是给恶名在外的南镇抚司正一回名。
于是他把案子办得明明白白, 每一件事的前后都有实打实的铁证。牵扯的官员也毫不含糊地拿下,至于那位甘肃总督的几个嚣张跋扈潜逃在外的恶子在很短的时日内全部被捉拿归案。所贪渎的钱财庄子铺子田产一一收缴, 堪录了明细的名册一个不落地呈了上去。
周秉到南镇抚司上任后的头一桩大案子办得漂漂亮亮,连惯于挑刺的御史台都无话可说。
景帝很得意,觉得自己有识人慧眼,特意赏了周秉一百两银子。
对于赏赐不赏赐的周秉到不是很在意,因为景帝高兴了就给个三瓜两枣,不高兴了就罚周秉一整年的俸禄。别看他现在坐在南镇抚司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威风不少,可前两年的俸禄都让景帝给罚没了,就是说现在府学胡同的开支全是谭五月在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