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顿时又是一惊。
眼下京城可是多事之秋,什么虾蟹都争着抢着往这块池塘里扑。
南镇抚司自成立之初因为性质特殊, 所属之人向来行事低调,但是触角遍及京城各处, 潜在势力谁也说不清有多庞大。
皇上老早就培养自己的心腹,又想掌控全城,所以按照旧例朝京城有名有姓的府邸撒了不起眼的钉子。余龙牙尽量收敛自己,但是她两次上门都得到荣寿郡主的笑脸相迎,甚至关在屋子里说了许久的话,落在明处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奇怪的事。
谢永本来就是京城的地头蛇,跟着周秉水涨船高进了南镇抚司的大门后,随即接手了南镇抚司的诸多暗线,可以说是更加如鱼得水。京城各处的大小消息像潮水一样涌来,他当然有能力选自己能用的。
周秉乐得放权,这两年谢永已经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此时他担心另一件事,“梁管事的老家还有妻儿,必定会受到杨庆儿那个疯批的报复,你赶紧派人将他们转移,省得他死了还要担心家人受牵累。”
为取信于杨家父子,梁管事在杨家登记的都是真实姓名,老家的妻儿也是真实存在的。
谢永也想到这一层,赶紧禀报说早前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毕竟谁都不敢猜测杨庆儿会搞出什么事。试想一下,这人敢把这么多的山民悄无声息地关在庄子上瞎捣鼓,地方的各级官吏像瞎子聋子一样不闻不问,这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吗?
当初十珍堂的王观用将将打下来的胎儿做补身子的膏药已经叫人相当恶心了,这杨庆儿显然更胜一筹。竟是准备取活人的五脏肺腑,用以弥补权贵们逐渐老去的躯体,这是正常人能想出的法子吗?
天幸,终于因为梁管事这颗早早扎下的钉子,杨家的恶行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府学胡同。
当周秉回家后,抱着娇憨的女儿逗趣的时候,一边想杨庆儿会怎么处理接下来的局面,就听到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小北庄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剩下。
有官差得了音信前去处理时,到处都是残垣断瓦,埋在瓦砾堆里只有十来具被烧焦的尸体,早就看不清原本的面目。东门卢妃胡同的杨家来了一个管事的,说这些人都是庄子上的杂工,他们会代表主家给这些人一点适当的补偿,万万不会让官府为难……
冠冕堂皇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虽然少数的几个知情人都晓得其中有猫腻,但是望着眼前一片焦土都沉默了。
饶是周秉见多了后背上也起了一丝凉意。
这毕竟是十来条人命杨庆儿说舍就舍了,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触动到对方的最后防线,杨庆儿是断尾求生,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事情一抖露出来就会身败名裂,所以力求先把自己从这趟浑水里摘出来。
春日的庭院里,精致藤编摇篮里的小囡囡被照顾得很好,胖乎乎地小手稳稳当当地攀着栏杆,大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花树上的一只彩色的蝴蝶。周秉却在想,这个当口上余龙牙悄悄潜进京城是准备干什么?
世人多是无利不起早。
荣寿郡主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余龙牙更是个疯女人,这两个凑在一起,难保不会整出什么大事。想到这里他立刻派人给谢永传话——东四坊的米粮胡同,要加派人手盯着。
没想到到了晚间,谢永让人传了一个让人极其震惊的消息。
周秉匆忙赶到,下马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
谢永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时候就压着嗓门回禀。
“接到大人的通知,我想着一时半会反正也没大事,就跑到米粮胡同看了一眼。谁想就巧巧地看到郡主府的后门停了一架小马车,半个时辰后就看到荣寿郡主穿着普通女子的衣服坐了马车。我心头觉得不对劲,这马上就要宵禁了,荣寿郡主乔装改扮悄摸摸地准备干什么?”
“小马车好像是专门避人,专门挑着偏僻的巷子走。赶车的绝对是好手,要不是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说不准就跟丢了。最后到了西门的一个没挂牌匾的小茶楼,迎出来的人只露了半张脸。我认得真真的,那是吏部给事中桑樵……”
这个消息太震爆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什么让人不往歪处想。
周秉不妨自己随口一句吩咐竟然被喂了一个大瓜,也有些不明所以,“桑樵看着一脸正人君子模样,这荣寿郡主也刚刚新婚,你说他们两个私下见面,难道是为了什么前情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