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宗和倭国一直有往来,桑樵利用这条关系搭上了数位倭国掌权的大将军。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做有损国家利益的事,因为他同时供应这几位大将军是相互敌对的势力。
倭国打得越热闹,包括江州在内的这些海域不是更安全吗?
兵器要偷运出海必须要用海船,桑樵再次看中了路途最方便的江州,作为江州老商号大盛魁的实力自然是不二选择。
奈何在一次运送当中,大盛魁的东家谭福保无意发现了船底压舱的货物有问题,仔细查看之后大惊失色,立时就要追究背后的主事。但船已经要到倭国了,谭福保只得按下不提,准备回到江州后再向官府举报。
桑樵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时很无奈,颇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的遗憾。
但他的心肠已经硬了许多,不再拘泥个人的小情小爱,下令让船上的心腹把谭福保悄悄处理干净,对外只宣告说是失踪了。毕竟海船航行数千里,出个事死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第198章 第一九八章 和离书
南镇抚司的地牢潮湿阴暗, 为了妥当起见有大半埋在地下,只留着一个两掌宽的气孔。
桑樵醒来的时候有些迷糊,朦朦胧胧地朝外头看, 隐约可以看见外面天幕漆黑, 还有闷雷轰隆隆地不绝于耳,震得铁栏杆都在微微颤动。
他不敢再睡了。
这几天一直被关在这里, 所见不过那四四方方的一片气孔。天亮了睁眼, 天黑了睡觉,浑浑噩噩地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自从到了京城高中状元, 再到后来做了江家的乘龙快婿之后,他也算是苦尽甘来, 吃的用的都是拣顶好的。果然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易难,被简简单单地这么一关,除了有狱卒送水送饭不闻不问, 他就丧了大半的斗志。
这种日子容易丧失心智,过久了简直让人发疯。
桑樵仰着头, 呼吸着空中的弥漫的一点点水气。其实他老早就明白,皇帝对他的信任和恩宠不多, 说淡就淡了。他必须靠着净土宗的人手不断的做些事情,才能在这个波涛诡谲的朝堂上站稳脚跟。
外头雷声阵阵, 雨点渐渐大了起来。地牢里已经看不清什么了,高高悬挂的油灯不住飘摇,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桑椎迫切的希望发什么事,只要打破眼前这种叫人窒息的安静就行。
周秉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随行的两个杂役把灯笼挑的高高的, 可以看见周秉穿着一身绣了崖水纹的藏蓝曳撒,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气派, 连这个阴暗的地牢仿佛都光彩了几分。他微微笑着,脸上有一种招人恨的和煦,“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桑樵心中浮起一丝虎落平阳的酸楚,“如今你很趁意吧,把我踩在泥地里就这么高兴?也许明儿皇上就会放我出来继续办差,谁知道圣意将来如何呢?”
周秉已经领了旨意,所以对桑樵的外强中干很看不起,“皇上的确看重你,你千不该万不该生了歹意,那净土宗是那么好压制的吗,就不怕玩火自焚,到时候更不好收拾?”
前朝的时候,净土宗猖獗起来可以把一州一县的人都裹挟了,那些信众想吃了迷药一般生死不惧,对净土宗的人奉若神明,朝堂的种种律令在那里如同一张废纸。
周秉可以理解皇上最初的做法,无外乎想借助净土宗的名头捞些钱财,好培植自己的力量,用以对抗那时肆无忌惮的冯太后。但绝不会容忍净土宗一味长久壮大,只要时候到了就会第一时间下手了结干净。
只可惜桑樵不明白这个道理,把净土宗看成了自己的依仗。
桑樵嗤笑了一声,脸上浮起一丝落寞,“成者为王败则为寇,我宁愿当初不做这个净土宗宗主,只可惜这世上很多事由不得我选……”
地牢狭长,两端被铁栏杆截断了,使得这块地界很清净。墙上的油灯幽幽地燃着,只照出巴掌大的一块地。
也是,如今皇帝的喜怒还算可琢磨,可是下一个皇帝还不知什么样呢?
周秉忽然觉得无趣,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去,“我今个是受托而来,江首辅说你是十恶罪人,亲自做主让他女儿和你和离。相关的文书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好好把名讳填上去,我也算有个了交代!”
桑樵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么快。
慢慢掀开书信,语气不无讥讽,“该让那些所谓清流看看,所谓的当朝首辅不过如此,用得上的时候就是女婿,用不上的时候就是十恶罪人。趋炎附势至此,我还没被定罪呢,就不怕我胡乱再攀咬几个他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