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林寺的主持笑眯眯地介绍,说这位余善女别看年纪轻,可是与佛有大机缘。更难能可贵的是佛理精深,竟像是在娘胎里就在修行一般。
麻太太驻足听了一会儿,结果就听入了迷。那些因果报应,那些离苦得乐,那些晦涩的经文在姑娘的解说下竟然变得简单易懂。
经过二林寺主持的大力引荐,麻太太终于认识了这位叫余小莲的姑娘。一番如沐春风的攀谈之后,麻太太不知不觉地已经将余姑娘引为知己,只恨为什么没能早一点结识。
两个人在一起说了大半天的话,若不是看见天要黑了,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安排,麻太太简直舍不得离去。
坐在马车上时,她还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温柔体贴的解语花,仿佛自己心里的想法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让人看得透透的。那些安慰人的话,仿佛像小银锤一般,字字句句都说在自己的心坎上,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跟着舒坦起来。
偏偏还有那样一副慈悲的好面相,安安静静的不急不躁,让人一见就舍不得挪眼。尤其女孩眉心当中的一点朱砂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观音菩萨下凡。
从那之后麻太太隔三差五地就到二林寺跟余善女学学佛理,有时候还跟着到附近施舍米粮和药材。麻太太也渐渐知道这位姑娘家境并不宽裕,但是只要手里一有银子,就会拿来买米买药周济贫苦穷人和无家可归的乞丐。
在银钱上一向不怎么大方的麻太太心里有了主意,就热情地邀请余姑娘到江州城里去小住,专门给那些富贵太太们讲讲佛理,说到时候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郊外的乞丐越来越多,余姑娘也正在愁银钱的来源,考虑许久之后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麻太太大喜过望,她素来精明,总想着借这件事从中间捞一点银子。
江州的富家太太小姐不少,到时候一人拿一点供奉银出来就是好大一笔银子。麻太太又贪了好名声,又能得偌大的好处,所以听了余姑娘肯定的回复后立刻开始安排。
她是真心喜欢余姑娘,但也怕模样出众的女孩儿招人眼,所以每回出入江州城都吩咐底下的仆人务必把轿子遮挡严实,千万不能在路途上出什么岔子。
麻太太想若是遇到不长眼的登徒子坏了姑娘比命都金贵的清白名声,自己又是引荐人,到时候不好跟姑娘的家人交代。
麻太太只顾防着四不着六的外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丈夫对余姑娘上了心。余姑娘在麻家小院里不急不缓地讲经的时候,一向只知道忙于公务的丈夫就站在屏风外细细地倾听。
最开始麻太太开始还以为丈夫忽然也对佛理感兴趣,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家里一向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的书房里,悄悄藏了几张描绘年轻女子音容笑貌的画页……
那蹁跹的衣裙,那细腻的笔触,那温润的色彩,无一不是用心了的。
坐在椅子上的麻太太垂着头,看起来很低落,“你们不知道我当时的心境,几乎跟天塌下来一般。我跟我们当家的是少年夫妻,这些年你敬着我,我敬着你,从来没有红过脸。翻到那些画时,我气得险些当场闭过去……“
周秉和谢永不可置信地互望了一眼,难不成让余小莲真正丧命的凶手其实是麻太太?
麻太太又伤心又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当家的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还没有十分往心里去,觉得过些时日就撒开手了,毕竟余小莲的那副容貌连我都看了都舍不得移不开眼睛……”
余小莲的双眉弯而长,长相清瘦端丽,眼神灵动体态婀娜,是真正媚而不俗的女子。偏偏浑身上下又有一种天然的高华,平常人在她面前常常自惭形秽,很难生出歹心。
麻太太毕竟读过几年书,知道古时候有个典故叫“祸水东引”。等下一回余小莲进城讲经的时候,就推脱自己家里太乱孩子又多,特特把人介绍给了浔江七品河道程材的如夫人。
程材是京城来的,身边没有正经家眷,只纳了一个贫家出身的良妾。
这位良妾为人机巧,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讨程河道的欢心,连自己身边模样周正的丫头都主动开脸送过去。果然一见余小莲的相貌就起了另外的心思,言语殷勤热络,恨不得当场和余小莲结为姐妹。
麻太太的心愧疚了那么一下,也只有那么一下。
她想,余小莲长得再好也不过是个出身乡野的丫头,我帮她找了个像模像样的人家也算是救她出苦海。说不定以这位姑娘的造化,日后能当个正头夫人,能得享朝廷诰命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