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公主自幼生长在兴王府,并不是一味的单纯无知。
听了这话后心中不免一动,良久摇了摇头沉吟, “不是我不敢,而是我做了这些手脚之后终究会被周秉察觉。我总觉得他跟从前大不同, 那双眼睛好像看得穿许多。要是让他心里存了芥蒂,我们恐怕再难回到从前……”
小夫妻最要紧的就是和美顺遂,还没有成亲就弄出这么多事,起码寓头就不好。
青栀虽然是个奴婢,却也跟着习了一股子心高气傲,看不得主子为此情伤,说出口的话就有些恨恨。
“这个周秉好好的翰林院进士不当,偏要去当什么锦衣卫,没得让人看低一等。我看他出去办了几趟差事,连性子回来也野了许多,连话都不知多回几句,公主不如放开心思另外择良人……”
同样的话已经隐晦地提过好几回了。
街面上有热闹的叫卖声,小马车上的帘子放了下来,荣寿公主撑着额头苦笑,清丽的面容浮现一许愁容,“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我总记得他从前对我的种种好,这样一想就更丢不开手……”
青栀憋了口气,她知道自家主子从小锦衣玉食,脾气虽有些骄纵,但其实最是心肠软,做事往往顾忌这顾忌那。心里打定主意,不如寻个由头把谭氏悄悄处置了。万一事情败露,大不了她就咬紧牙关出来担这个责 ……
因为心情不虞,荣寿公主恹恹地回了皇宫。门外有宫人禀报,说明寿宫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因为冯太后和景帝那点看破却不说破的干系,两边一贯井水不犯河水。荣寿公主想不通这不年不节的,明寿宫又准备唱什么戏,想了一下就随口吩咐见上一面。
来送东西的是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赵姑姑,笑得跟朵花一般,“都是些乡野常见的小物件,太后娘娘想公主从小金枝玉叶的恐怕没见过,就让娘家人送进来一些。公主或是自用或是赏人,都随意……”
赵姑姑话语热络,却把身后一个身形高大面貌英俊的青年推了一把,“这是太后娘娘的一个远方侄孙,嘴舌还不算笨。这些乡下的物件说起来有趣,不妨让他说几句解闷……”
荣寿公主一见那人涨红着一张脸唯唯诺诺的,就知道冯太后想给自己做媒的心思还没有歇。
虽然出门时父王母妃一直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但她再也不愿受这个窝囊气,于是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的时候动静不免重了一点。
跟过来的青年正是北镇抚司五品千户宋朝阳,本来他有一肚子的趣致可以说,这会偏偏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小臣……臣进宫前刚在东来顺买了几斤咸栗肉,这东西吃起来不柴不腻,公主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尝上一点!”
声音又大又响,跪在地上的青年服饰虽然精致,但是因为神色拘谨所以显得又村又蠢,站在后头服侍的宫人已经忍不住小声笑出来。
荣寿公主却难得沉默了,她想起半个时辰前也有人到东来顺买了几斤咸栗肉,巴巴地拿回家去……
原先她没有担心过周秉的乡下老婆,连眼尾都没有扫过一回。
不过是奉长辈之命仓促结下的亲事,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情分,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周秉到底放了几分心思在那个农妇身上?
头几句话说出口,后头的就顺当了。宋朝阳半弓着腰一一介绍着自己带进来的东西,吐字清晰言语恳切,远远看着就很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气度。
其实他老早就派人盯着荣寿公主的行程,又撒了不少银子,终于打听到这位今天去过东来顺。却因为时机不巧耽误了一点功夫,没有买到闻名遐迩的咸栗肉,只能失望而归……
不过是一点吃食,难不成还值当贵人惦记?
宋朝阳就狐假虎威地拿了锦衣卫的牌子让店家重做,准备热腾腾的呈上去。
他正费心思打点,怎么着也要在公主跟前落个好。刚巧就听说冯指挥使要给太后娘娘送些东西,真真是久旱来了及时雨,他就抢下了这个露脸的机会……
荣寿公主是何等矜持的身份,难得赏脸用了一块点心,尝了两片咸栗肉,这才施施然地起身离开。
不知是不是宋朝阳过于敏感,不过是一回非正式的觐见,等他再次转身时,他分明见那些眼睛高于顶的宫人态度忽然变得和煦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