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尚来不及反应,就见伊缪尔大公忽然上去,攥住他的领口,将他半提了起来。</p>
大公眯起眼睛,湖蓝的眼瞳深邃如海,一瞬间米勒甚至有种错觉,盯着他的这双眼睛,变成了冰冷的竖瞳。</p>
伊缪尔冷声问“白郁在哪里”</p>
米勒艰难道“酒窖中”</p>
伊缪尔欺身逼问“酒窖哪里”</p>
大公府的酒窖占地广大,要在其中找人并不容易。</p>
米勒垂着眼睛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大公,他张了张口,刚想报出白郁的位置,却忽然吞了下去,低眉顺眼道“我跟着他走的,后来出来慌乱了些,没记得路。”</p>
大公要去酒窖兴师问罪,如果不知道位置找不到人,找的越久,自然火气越大。</p>
伊缪尔瞥了眼米勒,不知是否看穿了他的把戏,却什么也没说,只步履如风,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p>
“管家带上熟悉酒窖的搬运工,过来待命。”</p>
语调冷的很,像是在生气。</p>
米勒低垂着头,不由勾起了唇角。</p>
酒窖中随便一瓶酒都价值千金,白郁撞碎这么多,够他喝上一壶了。</p>
他完全没看见伊缪尔大公焦急的脸色。</p>
伊缪尔甚至没走楼梯,他穿着繁复的大公服饰,单手一撑,从栏杆边缘跳了下去,像一只轻盈的猫。</p>
管家和亲卫没能追上他的脚步,大公已经穿过一整个花园,步入了酒窖之中。</p>
公爵府的酒窖成千上万,比白郁前世波尔多酒庄的藏酒还要多,道路曲折迂回,又被密密麻麻分割成零散的空间,橡木桶层层堆叠,像一堵堵高墙一般,即使出声叫喊,也会被回音干扰,难以辨别方位。</p>
伊缪尔心烦意乱。</p>
医生到底在哪里</p>
打碎了酒就打碎了,为什么不和米勒一起出来难道他还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医生吗</p>
还是说被酒瓶砸伤了,一时出不来</p>
府上人手多在筹集宴会,亲卫也都不在府中,要将这偌大的酒窖翻个底朝天,有些困难,等管家将人手集结好,恐怕也过去半个多小时了。</p>
伊缪尔没法等那么久,他迫切想知道医生的情况。</p>
四周巡视一圈,公爵将视线放在了摞起的橡木桶上。</p>
橡木桶很高,且互相连接,如果能爬上去,沿着木桶巡视,找人会方便许多。</p>
可是爬上去</p>
木桶顶的空隙不足半米,人是无法活动的,就算上去了,木桶也无法承载人的重量。</p>
大公微微蜷缩起手指,无意识的揉捻两下。</p>
他四处打量,闪身躲进了角落处的阴影里,手指摸上腰间盘扣,轻轻咬住了下唇。</p>
他解开了扣子。</p>
旋即,系带解开,袍服从他身上滑下,最后里衣也一并落下。</p>
华贵庄重的礼服掉落于地,溅起尘埃。</p>
一只湖蓝眼</p>
睛的白金色小猫从礼服中钻了出来,他用爪子拨开层层堆叠的衣服布料,在橡木桶边缘轻巧一跃,爬了上去。</p>
在公爵府中贸然变成猫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一旦大公衣服被人捡到,再结合伊缪尔不见了的情况,小猫身份随时有暴露的风险,届时伊尔利亚上层会如何看待这位出身奴隶的公爵,就不好了。</p>
但伊缪尔太焦急了。</p>
他沿着橡木桶小步跑动,视线扫过酒窖的每一个角落,几个大跳越过空隙,接着,在某个转角处微微停顿,四肢由跑变为走,大尾巴晃了晃保持平衡,在几息而后慢慢停了下来。</p>
他看见了医生。</p>
医生静静的坐在一堆碎片里,视线没有聚焦,只空茫的注视着前方,此时微垂着眸子,没戴眼镜,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冷肃眼瞳无端柔和了下来,清寂又孤独。</p>
他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粘哒哒裹在身上,腰腹处的弧线一目了然,可伊缪尔无暇观赏,葡萄酒在衬衫上留下的痕迹鲜红刺目,乍一看像是一片弥散的血迹,而眼镜落在手边,镜片四分五裂显然不能用。</p>
伊缪尔窒住呼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