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没理他,只是在经过众人身边的时候,透过银丝眼镜的眸光扫到一个青年手中举起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将近腐朽的木雕神像。
神像的上半身用白漆刷过,毫不褪色,是一位非常稠丽柔美的青年模样,一颦一笑美不可言,甚至称得上迷迭蛊惑。
可那样漂亮的神像腿部以下的木头却全然被溪水泡的腐烂,颜色呈深褐色,里面甚至有蛆虫在粘液中涌动。
还有一些怪异的枯枝烂叶,它们如同某种吊诡生物的细长肢体,鬼气森森地缠在神像的下半身。
周眠看到的一瞬间仿佛能够闻到那腥臭、腐败、惊悚的味道。
而那人却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崇拜一般的抚摸神像糜.烂的腿部,甚至慢慢凑近,试图伸出猩红舌头去舔舐。
周眠的脸色唰的一变,他猛地用手腕捂住浅淡的嘴唇,喉头发出呕吐的声音。
好不容易忍住了那样恶心的感觉,周眠抖着手稳住眼镜框。
他看见了一副近乎诡异的画面。
众人的面色潮红的像是某种烂熟的即将爆裂开的浆果,他们看着那尊被拥护在人群中的神像,一张张红灯笼似的脸逐渐变得痴迷、疯狂。
“真美啊。”周眠听到一个男生抖着嗓子这样道。
“是啊。”站在他身边的青年轻声呢喃道:“太美了。”
青年说着,扭动的眼球对准周眠,猩红的舌尖吐露出来,露出一个夸张扭曲的笑容:“真想吃下去。”
周眠一瞬间毛骨悚然,他近乎窒息的看着身边跟了自己一路的青年,不明白身边的人为什么突然变成那副怪异的模样。
树林中安静的只能听到那些人怪异的膜拜声。
恐惧让周眠的腿彻底软下来了,青年很想拔腿就跑,可他整具身体都木僵一般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脚下猩红的泥土蠕动的更明显了,周眠甚至感觉有一条如同舌头一般滑腻腻的东西在慢慢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攀爬,讨好舔舐。行动间,似乎还能听到啾咕啾咕的黏液搅动的声音。
作呕的、惊惧的感觉让他的脸彻底扭曲。
周眠一瞬间像是失去理智了一般,他疯狂地用手腕拍打裤腿中恶心的东西,竟像是恨不得拿斧头将腿干劈开才好。
他要把那些恶心的、黏在他身上的东西全部劈得稀巴烂。
周眠的手掌被怪异的绿色血液浸湿,裤腿中的东西也像是被他砸烂了一样,黏糊糊的沾在他的腿弯。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眼镜也被他砸碎了一块。
他只有一边眼睛看得清晰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勇气掀开裤腿看一眼。
周眠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走!逃走!快逃走!
他哆嗦着身体,慢慢抬起头。
周围很安静,雾气已经散开了一些,他的戴着眼镜的右眼可以看得更清晰一些了。
他看到摄影社所有的人都如同一道阴影一般围着他站立。
他们垂着头,身体扭曲的像粗壮的树藤。
他们正在慢慢地向他迫近。
而跟了他一路的青年正捧着那尊神像,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周眠的瞳孔看到了那尊彻底放大的神像。
——还有青年通红的眼。
扭曲的、带着紫红吸盘的触角从青年眼中蜿蜒伸出触碰他苍白的脸。
周眠听到青年对他说:“周眠,成为祂吧。”
“或者,成为祂的。”
周眠从床上猛地直起身,他打开了身上的被子,整个人剧烈地呼吸着。
胸口像是有一台剧烈运作的鼓风机,轰鸣声让人头昏脑涨。
青年的眼前一片模糊,苍白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可他没有空闲去擦拭,而是着魔一般地从床头柜上摸着眼镜,抖着手戴上。
视线并没有一瞬间就恢复,眼前模糊回旋的感觉让他恶心、作呕。
过了好一会儿,周眠才能够彻底看清眼前的场景。
洁白的卧室,灰色的被褥,被拉开的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