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无瑕默然,有心想问问情况,无奈自己发不了声,写字相询吧又找不到纸笔,向和练峨眉交流时那样直接写在对方手心又太亲密了,一时只得抓着被子,睁大着莹褐的眼睛望着老道士。
后者似乎读出了她的为难,塞过来一支小巧的紫竹笔,笔端的毫毛雪白光洁,不见半点墨迹,老道士见练无瑕拿着笔怔怔的,立刻语气欢快的道:拨云点霞,能聚气化字的小玩意儿,输一道真气进去,想写什么、画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画出来喽!
练无瑕转动着笔杆,试着向里输了一道真气。她跟着练峨眉修道四十余年,因走的是正宗的仙道苦修之路,并不像一些旁门左道一般短短数年便突飞猛进,至今也只修炼出部分真气,但基础打得极为坚实,故而真气虽少却极精纯,才注入了少许进去,便见笔尖射出一道清光,几片云雾从窗边门外涌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老道士脸畔凝出了一朵菊花。
脸盘大小,花瓣灿烂重叠,与老道士的神情惊人的神似。
练无瑕脸轰地红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缩回床上,扯起被子罩住了脸。一旁的老道士则愣了那么一弹指,接着便侧过脸对着面前的白菊花啧啧有声:这花长的,真是风神飘逸、仙气纵横,老道平生见过那么多花儿,这么俊的还是头一回看到!嘿嘿,真不愧是长得像我啊!
练无瑕悄悄地放下被子,露出扑闪的嫣红睫毛,老道士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她一钻出被子他便立刻回头:这花不错,能在纸上再画一幅不?老道我贴到中堂去,也让底下那拨整天眼高于顶的小兔子崽子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仙家奇葩!
练无瑕下意识的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随便涂鸦出来的这朵花算不算仙家奇葩,却实在的觉得这老道士是朵真正的奇葩。握住拨云点霞,这回她已大致熟悉了这支笔的用法,总算写出了字:前辈如何称呼?
上道下爷,小友可以叫老道‘道爷’。老道士重新蹲回床头,笑眯眯道。练无瑕轻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理会他那乱七八糟的答案和同样乱七八糟的表情:这是在哪里?母亲不在这里吗?
见她的思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不再被自己带着走,老道士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欢快的絮叨道:云人到厨房给你取安神药去了,她那个熬药的手艺啊,果然再过上五千年都没有长进!想当初老道修炼出了点小问题,喝了她给的一碗药,本来只是岔了气,硬是差点给弄得走火入魔。明明练家是武林世家不是医毒世家,你说她这手怎么比苦境翳流的那群老毒物还狠啊
练无瑕的眼睛虽大,却是天生的眼型狭长,闻言竟渐渐睁成了溜圆,忽然就裹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棉花团子一样的就要给老道士行礼。老道士惊得一蹦而起:小友你这是做啥?练无瑕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头,才写道:徒孙练无瑕拜见师祖,适才徒孙行止无状,于尊长前放诞无礼,请师祖责罚。
起来起来!老道士一抬手,练无瑕就给隔空按回床上,被子也兜头盖了回去,身形一晃,又重新蹲回了床头,满脸兴味的八卦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练无瑕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闻言写道:母亲除非万不得已从不亲手熬药,只因当年在玄宗学道时敬给了您一碗药结果让学究天人的玄宗宗主真气暴·乱,险些没给毒死。
没错,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与正常人绝缘的老道士就是玄宗宗主,当年练峨眉入玄宗时已在苦境拜有授业本师,故而只拜宗主为学师,然而不管怎么说,对方确实是等同于练峨眉的授业恩师,也就等同于练无瑕的师祖。
师祖驾临,自己竟然是睡在床上却让对方蹲在床头,实在是太不恭敬了。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硬是摁着她不让起来!
练无瑕正扑腾之际,忽然看到练峨眉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药,目光在一老一少身上飞快的一扫,长眉一扬,却是对玄宗宗主说的:在欺负我女儿?
八卦之光瞬间定格在玄宗宗主僵死的脸上,他心虚的缩着脸干笑道:云人啊,你回来啦?
练峨眉只用了一个嗯就将他打击得节节败退,眼见着她端着药头也不回的擦身而过,玄宗宗主神情悲愤的捂着心口连退三步,正欲说什么,被练峨眉回头淡淡扫了一眼,登时闭上了嘴,乖乖的转身出去,还不忘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