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最后一包了,母亲还没尝过呢。
练无瑕低头想了想,也跳上了墙头,在玄宗宗主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劈手把莲子糖夺了过来,摸出包茯苓糕打开,拈出一块塞进了他半张的嘴里,又把剩下的糕点包好,掰开他的手指放在上面。
玄宗宗主叼着茯苓糕,低头看了看手中被掉包的糕点,沉默了一下,嚼吧嚼吧的就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小长生,你的意思是拿这些茯苓糕跟我换莲子糖?
练无瑕理所当然的点头。
玄宗宗主扔了一块茯苓糕嚼着,享受的晃了晃腿脚:可是,之前的莲子糖算是老道的,老道可没同意交换啊?
练无瑕看了他两眼,伸出一根嫩白的手指,指了指他的嘴巴,拨云点霞划出一行透着危险无比的威胁意味的字:吃了的、还回来。
呃。玄宗宗主险些被噎住,他是没同意交换不假,可是用来换莲子糖的茯苓糕都已经有两块下了肚子,难不成要吐出来还回去再把莲子糖换回来?他好歹也是一代先天宗师,还做不出那么不要老脸的事。可是一莲托生的莲子糖更是难得,老友圣尊者不知拿着它馋了他多少回,无奈自家徒儿除了翠山行外无一不是厨房杀手,而翠山行千好万好就是做甜点不好,每每让玄宗宗主在圣尊者揶揄的目光照耀下深以为恨。好容易逮着机会,不吃个够本怎么对得起先天人的身份?
乖徒孙啊,就不能通融一回?玄宗宗主顶着练无瑕防贼一般的眼神,腆着脸直笑。
练无瑕迅速将莲子糖塞进怀里,坚定地摇头。
玄宗宗主的表情塌了,苦思冥想了一刻钟,又卷土重来:听说,你喜欢琴?此情报得自白雪飘,盖因他无意中提起,练峨眉的小徒弟平时都稳重得很,但是每回听到他弹琴眼睛都亮了。
练无瑕止住预备往下跳的动作,仰头看向玄宗宗主,后者笑得十分谄媚:找个人教你弹琴怎么样?
学琴吗?练无瑕深深的陷入思考。她本以为历练完后练峨眉正好论道结束,没想到本届颇来了几个道法精深的人物,一论起来竟是滔滔不绝,本应耗时半年的琅笈玄会硬是被这群狂热研究高等学术问题的先天人拖得距离结束之日遥遥无期,以至于到今天为止她已有两月零三天没见过母亲了。且就目前的趋势来看,短时间内也不能指望它会结束了。没了练峨眉的指点,这段时间她除了做以前的功课外,就是与师祖两两相看,实在是闲得发慌。找点事情干确是不错的主意,更何况还是那么美妙的琴。
一念至此,练无瑕盯向玄宗宗主的眼睛,后者老脸笑成了朵灿烂的菊花,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谨遵师祖命。练无瑕点头,慢吞吞的取出袋子,摸出来一颗莲子糖放在玄宗宗主的手心,写道。
就一颗?奸商啊!玄宗宗主悲愤的仰天长嚎。
事实上最该哀嚎的明明是另一个人可怜的六弦之首苍,就这么被自家师尊为了一颗莲子糖给卖了。
练无瑕第一次见六弦之首苍,是被玄宗宗主拎着去的。落地时只觉天旋地转,半天也站不稳当。以她如今的根基,等闲被拎是晕不了的,问题是玄宗宗主没有用轻功,而是带着她一个呼吸间化光穿过了大半个封云山!
师父又在戏弄晚辈了。一个声音淡淡说道,说不出的清端平和,却又隐然有着澒溟威势。练无瑕顿时灵台一清,所有的晕眩恶心一扫而空,然而这种新奇的感受却远不及不远处的道者给她的冲击之万一。
道家素有紫气东来的古老传说,是以视紫为尊色,一门之中惟教宗、法嗣方可服紫。而眼前道者正穿着一袭深紫道袍,谷风飒瑟,那宽大的衣袖当风而舞,宛如沧海横潮,浮沉浩瀚,莫可名状。至于容相之清圣,气度之恢弘,无一不是上上,但在这方莫测的混沌之中,也已不再重要。
练无瑕一生之中,再不见第二人,能如他这般驾驭得住这身至尊至圣之紫。
呐,这就是老道的大徒儿苍了。苍,这是练峨眉收的徒弟练长生,俗家名无瑕的那个。小丫头想学琴,为师已经答应她让你来教了。玄宗宗主的声音在耳边飘过。其实不需他介绍,练无瑕也猜得出,这世间能有如此风华气度者,惟六弦之首苍一人耳。
练无瑕对苍其实并不陌生。练峨眉曾说过,放眼道境玄宗,同辈之中能入她眼者有二,六弦之首苍,四奇之冠赭杉军,其中又以苍更为深沉莫测,以她之修为,也惟有掌法可胜苍一筹,真气浑厚程度不相上下,其余则皆是不如。细细观之,苍的气度与练峨眉确是隐隐有三分神似的,同样的威严清凛,飘然凌然,似是下一刻便会抛尘离俗而去。练无瑕明白,那是距离飞升只差一线明悟的道门先天特有的气息。练无瑕更明白,当初要是没有这位高深莫测的弦首相助,自己早就成了一缕漂泊无依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