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妹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她竟然不在她身边。
她明明收到了她的信,却依然来迟了。
呆滞的目光忽然定在一点。那里是被宫楼雪压在身下的纸,一行又一行,一张又一张,满满的,一笔一划的,尽是缚刃边城。越到后来,笔锋间怨意越深,最后便是大片大片淋漓的血迹。往上看,宫楼雪枯涩的唇边犹有残血。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最爱的小妹,即使额头已经长出了脂粉也遮不住的细纹,眼皮松弛,消损的身材不复窈窕,也是她宫紫玄最爱的小妹。
约定之日已过半年有余,缚刃边城迟迟不归,妹忧心郎君安危,又疑此身已为之厌弃。临镜而照,容颜消损,自觉十分可厌,几无求生之意
缚刃边城!暴涨的真气鼓荡成沉闷的风,吹得纸张哗哗作响,宫紫玄满腔的悲愤自责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死死的搂住宫楼雪的遗体,宫紫玄对天起誓,上穷碧落下黄泉,定要杀缚刃边城这个负心之人,小妹,你的在天之灵不会孤单!
道境。
魔界陈兵边境,玄宗亦是重兵相候,杀声震天,血肉纷飞。
啊呸!倒地的中年魔物吐出嘴里的血,一把撕掉被剑划得破烂成流苏装的上衣,拍拍精壮的胸肌,朝对面大拇指向下一竖,老杂毛还是这么带劲,再来!
垂死挣扎,尚自执迷不悟!素来嬉笑无忌的玄宗宗主面有肃杀之色,昂首长啸,剑诀一引,攻向重伤的魔物。
暴·乱的真气魔气混杂成直插云霄的扶摇长风,砂石乱走雷声轰隆。然后,是一场血雨。
天意啊隐隐有苍老的喟叹,破碎在了混沌的扶摇旋风之中。
风定处,玄宗宗主已不见了,容相盛艳的魔物就站在正中,恐怖到极致的魔威席卷天地,有着令人屈膝臣服的威能。飞散的血落在狂舞的发间、眉宇间,竟还红不过那逼人的赤色。他长剑一晃,低头向中年魔物轻轻松松的打招呼:狼叔,头一回看你混得这么惨啊。还能再战吗?
呸!中年魔物怒道,你小子死了老狼也不会死,快扶我起来!
魔物笑了笑,长剑还鞘,俯身扶起了他。玄宗一方终于从这名骤然出现的魔物的震慑感中脱出,这才意识到一个天崩地裂的事实:宗主仙逝了!
那场血雨正是玄宗宗主的尸骨所化,一代道门高人,叱咤风云嬉戏人间,到头来,居然落了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踏平魔界,荡除魔氛,告慰宗主与玄宗众同门的英灵!目睹恩师惨死,墨尘音大声喝道。道子们纷纷响应,便要与魔界继续拼命,却被苍与赭杉军拦住:事有不对,不要冲动!
就在玄宗群情激奋之际,魔界一方也有了反应,渡天童、断风尘、暴风残道、华颜无道等魔界大将不顾染血的伤口,有的甚至连插在身上的箭枝也来不及拔,面上浮出激动喜悦之色,向着赤发魔物躬下了身。那都是在战场上除非死亡否则绝不会低下头颅的魔,此刻却心悦诚服的垂下了高傲的脖颈,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
朱皇归来了,朱皇归来了!这样的声音在魔界大军中传递着,起先是窃窃私语,最后则化作了震天的欢呼,恭迎朱皇归来!
被称作朱皇的魔物随意的挥挥手,刹那间,十数万大军鸦雀无声。
轻描淡写,令行禁止,如此高度集中到了绝对程度的威信,简直耸人听闻。
还要打下去吗?被判定为耸人听闻的恐怖魔物问道,俊艳的面容上带着轻松的微笑,仿佛是结束了一场游猎后满载归来的风流王孙,谁也无法想象到,他刚刚残忍的将一个活生生的老人杀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孤身守在人魔对峙的最前线,苍无声的望向身后的玄宗军队,又望向对面的魔界大军。
一方士气低落,一方气势正盛。
他握紧了白虹剑,嘴唇微动,正欲下令。赭杉军却忽然上前一步到他身侧,振声道:全军听令,撤!
道子们的声音戛然而止,无数双不可置信的目光瞪向了赭杉军。先不说他所下的命令内容究竟有多荒谬,赭杉军作为四奇之一,即使他是玄宗默认的四奇之冠,其地位依旧在奇首金鎏影之后,他是以何身份,越过公认的宗主继任者六弦之首苍,对玄宗大军发号施令?
他们不知道,在出战之前,兴许是有了预感,玄宗宗主私下召来了苍与赭杉军二人,将历代宗主秘传的绝学倾囊相授。这一举动等同于在公认的继承者苍之外,赭杉军也被宗主定为自己的继承者,他本有意推辞,却被玄宗宗主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