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河千尺,苦海无边,然而世人自愿沉沦,她这等立于岸边之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在隔靴搔痒。故而对于这等人,练无瑕向来是能点拨便点拨,如若对方执迷便不再插手。执着是苦,可若是只苦了自己,这样无害的执著便是对方的自由,他人原也无权干涉。无奈骨箫不是前者,她鲜明的感觉到,骨箫不仅不无害,还有着非同一般的危险:你不同。
哦?骨箫稍稍有了点儿精神。
练无瑕抬起眼,目光澹澈:你的心相已变。
何种变化?骨箫饶有兴趣的问。
由欲海沉沦,而堕入无间苦海。骨箫的神态让练无瑕仿佛看到了一团热切无方的烈焰缓缓的沉入地狱,这种不祥的兆象令人不喜,她微一沉吟,若你愿意,可入吾门中。
超尘绝俗的萍山绝情道也愿给吾这名声名狼藉的□□开一方便之门?骨箫讶然,旋即意识到她并非开玩笑,稍稍一怔之后便不由笑起了她的天真,可惜了,纵然艳羡萍山绝学的武林中人数之不尽,可于吾而言,若不能与情郎长相厮守,哪怕是长生为仙,也只是年复一年的消磨岁月,有何意义?
见练无瑕目光悯然,骨箫笑叹道:道者可是觉得我痴愚?吾确是痴愚拿为他,吾甘愿背负风流恶名,吾甘愿堕入森罗狱火。他是世上最狂猛、迷人又危险的男子,只要他肯回顾于吾,哪怕只是一个怜惜的眼神,一句温存的情话,吾都情愿永不超生可他只垂怜吾一夕欢愉,到底还是吾我而去。她说着,便抬起红袖掩面,呜咽了几声。
一剑封禅,你好狠的心呐!
她唱作俱佳的又哭了几声,再垂下衣袖时,原地早已没了练无瑕的踪影。
一剑封禅坐在冰风岭之上喝酒,屁股下垫着一块断碑。那碑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东西,上面除了几行模糊到无法辨认的字外什么都没有,拉出去找个懂行的人鉴定鉴定,说不定也能弄几两银子,落在他手里便只有跨专业当把椅子的份。
世人挥霍自己的生命百般营求,可纵然建立了辉煌到足以勒石纪念的功业,过个三五百年,不照样在这世间消失得无痕无迹?不朽,由来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有那个追求的闲工夫,还不如多喝几坛好酒,多挑战几个高手,多结交几个知己好友,闲来唠嗑也好过招也罢,不比前者快活多了?
可惜啊,这世间还是愚人占了大多数。
一剑封禅将还剩小半酒液的陶瓮封好,轻轻搁在角落里,目光瞄向被立在触手可及之处的杀诫。冰风岭地如其名,风总是又冷又烈,此时此刻自然也小不到哪儿去,可若是仔细去听,会辨认出某种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昆虫冰冷的足肢攀爬而过,沙沙沙沙,自四面八方而来。
耳闻一代剑狂,吾二人特来相会领教。额生蛛纹的灰发男子自阴影中走出,阴沉沉的道,他的身边是一名生着苍蝇头的男子,正是败血异邪一族中仅次于首领夜重生的高手伏天塘与鬼祚师。
两张丑脸,真是让人连开打的心情也欠奉。一剑封禅随随便便的取剑在手:只有你们两个吗?
伏天塘闻言一笑。以败血异邪诡秘谨慎的作风,若非一剑封禅可能威胁到为他们翻译《宁暗血辩》的蝴蝶君,他们还真不愿贸然挑战这样一名高手。然而任务已接了,当然不能让自己失败了去他和鬼祚师这回必然不可能没带帮手。
耳听得后方的败血异邪已爬近前来,伏天塘正要说话,忽然危机感在心底炸开,直觉先于理智让身体迅速向一旁撤去,只觉一道雪电携着利刃般的风啸刮面而过,没来得及闪避的异邪纷纷惨叫,竟是被锐利的气流活活搅碎成了黑气,饶是不死之躯,没个一半个时辰也无法凝聚成形了。
伏天塘只觉此情此景分外眼熟,待看清那道身影时,一个名字登时浮在喉边:妙严垂光练长生!
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对面的一剑封禅先开了口:练长生你来做什么!原来一剑封禅方开口,练无瑕已然化出尺素丹青,二话不说向他愤愤杀了过去。
伏天塘&鬼祚师&围观的败血异邪:什么情况这是!
远山深翠之处,裙裾殷红的女子斜倚榻上,将下方混乱收入眼底,佻然一笑,意态森媚:男人的弱点是因为在乎,要对付一个男人,何须亲自出手?女人,也是束缚男人最好的套环啊!早前整理练长生的情报时,她留意到一条多年前的旧闻。练长生曾与一青面褐发的剑客结伴云游北域,青面褐发这个特征,不是人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