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风闻剑子仙迹前辈近日被一名自号剑子仙姬的痴情师太缠上,一日三番的十全大补汤硬灌,好好的清风朗月的豁然之境生生给改造成了张灯结彩的哗然之境。可怜剑子前辈,扔进邪魔堆里鏖战十年半载都未必能掉几根头发,被这位红颜知己一倾心照料,活活的瘦了一大圈。然而对这位前辈的遭遇,素还真实在同情不起来,因为他本人也正处于一种几乎要将他没顶的艳福之中诚然他预想过练长生当真顺应七情所欲后的性情,却被想到学会表达情感后的练长生是如此的奔放而不加节制。

想要吃茶,便有清芬怡人的茶水端来,另用小碟子盛了乳白嫩脆的鲜核桃、切得细薄若蝉翼的嫩笋做茶食;想要用餐,便有清黄香异的松花饼、柔白酥润的茯苓糕,还配了青梅酿的酒;读书时久觉得眼目微涩之际,一抬眼,望见的便是窗下所设的瓶花瓶是自塑的陶瓶,花是自撷的花只是与别家女子取繁花娱己不同,练长生由来只挑取弱枝采择,与其说是采花为己用,倒不如说是给花树修枝;出门走走,连檐下、树梢、花间都点缀着由清巧玲珑的石子攒成的风铃响器,风一吹便是琳琅作响。

以自己的痕迹近乎淹没了素还真生活的每一寸角落,这份几近于偏执的用心本身已是颇为可怖,可显然练长生并不满足于此,她还喜欢盯着他看。不管素还真是在翻阅典籍,在伏案书写,还是在掩卷沉思,或是出外散步,她都会于不远处悄然无声的注视着他,眼底盈满了欢悦的欣喜与温柔。

若是换作旁人,以素还真的定力,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可练长生偏生便生就了一副令诸天神佛亦无法视若不见的好容色,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在她宛然含笑的眸光眼波中央潋滟沉醉。如今的她从不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可也不刻意收敛自己的存在,天天日日、时时刻刻被她以如此脉脉含情的目光注视着,对素还真而言,委实是意志力与专注力双重折磨下的巨大干扰。

他不知道,在萍山之时,此乃罪恶坑之主狂龙一声笑的专属款待方式;而最近一回享受同等待遇的,正是为暂避江湖风头而选择藏龙血龙湖的疏楼龙宿。前者被逼得生生由非主流收敛成了个勉强算得上正常的男人,后者被磨得活活从邪恶阵营跨界当了一回助人为乐的雷锋叔叔。

可素还真又能说什么?让练长生无需压抑本心的正是他自己。作茧自缚四个字,当真是素还真此时惨淡心情的最佳写照了。

望着盏中新鲜甘美的杨梅酒,素还真暗暗长吁了口气。练长生从前虽为寡欲清冲的仙门中人,却在酿酒上意外的有着化寻常为神奇的天分,明明只是山间再普通不过的杨梅子,经她之手入酒,立时便多出几分清旷典丽的甘美意味。

采铃从前也是有这点铁成金的妙思的,他记得她颇爱将新鲜梅子合着碧叶一同摘下,簪在鸦羽般的鬓边,颤巍巍的嫣红葱翠,当真是别致风流。相形之下,练长生在妆点自身上总是少有用心,近来更是益发的心思懒散,平日里不笄不栉,只是披发而行,可因着形容的精妙脱俗,观之竟是艳逸入骨。

这样下去是不成的。

素还真心中暗自警醒。

既然不能劝说练长生收敛她的热情,不如换个思路,从自己身上着手如何?

是以这一日,当练无瑕看到一名手拄碧玉杖的白衣人出现在素还真的屋子里,那张属于素还真的清俊玉面变成了凄惨的蜡黄色,上面还直喇喇的刺着一行形状诡异色泽突兀的墨字,头发是散的,衣着是不羁的那股浓浓的丐帮土豪的非主流范儿登时令她屏住了呼吸。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花爵百炼生,素还真化身史上毁容度最高的一位。男人面对爱慕自己的女性时,总会下意识的将自己最风度翩翩的一面展现出来,此乃天性,何况素还真向来爱美。而向来重视仪容的素还真都不得不自毁形象把花爵百炼生变了出来,可见确是被逼上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任凭什么样的容貌,只要顶上一张刺青脸,毁容都是毁得够彻底的吧?赌上他自扒黑历史的痛切决心,素还真发誓,只要不是天生眼瘸,他就不信练长生对这么一张糟心的脸还能继续含情凝视下去!

这个计划理论上是很具可行性的倘若练无瑕的审美眼光先天性的不那么清奇的话。可惜实际效果是,百炼生面上象征罪者的墨字以其邪异而绝不流俗的气质深深的戳中了她的红心,她人尚安静着,可身上刹那间却爆发出远比先前浓烈数倍的痴迷惊艳。百炼生一个错眼间,她连笔墨纸砚都搬了过来,挥毫如雨的开始自顾自的给他画起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