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她几乎可以肯定一点。

素先生,我觉得两位师妹出事了。夜色尚浓之时,她已叩响了素还真的门向他辞行,我放心不下,需得去看看。

素还真神色严肃了下来,因放出白发剑者在外,即使他深居崖下,武林诸事却依然了然于心。他很清楚,笑蓬莱在武林中地位特殊,一道初乘宫紫玄更非庸手,加上背后有萍山练峨眉做靠山,又有天险刀藏陪伴保护,出事的可能性极小。况且直觉之事说准也准,说不准也做不得准,但看练无瑕神色严肃,显然并非信口开河,当下问:练道长想回笑蓬莱探查?

练无瑕心中焦灼,这些日子她不断写信给笑蓬莱,提醒金八珍小心魔界暗中动作,加强对宫紫玄的保护。金八珍的回书虽未嫌弃她啰嗦,可因魔界长时间来未有动作,字里行间已生出了轻慢之意。好在宫紫玄尚在笑蓬莱,魔界纵有动作,她们也可以抵挡得一时:我会在那里多呆一些时日,确认所有人安全无虞后再离开。

自醒悟绝情道后,她的修为已臻从前的境界,座下云鹿又有追风逐电之速,行走江湖已然无碍。是以见她主意已定,素还真便不做劝说,只嘱咐道:江湖凶险,练道长虽然修为不凡,也请多加小心。如有需要之处,可飞书崖下,白发剑者会前往相助。

练无瑕点头,重新戴上萍水纱,骑着青崖踏云飞天而去。

几乎是与她离开前后脚的,素还真接到了白发剑者的传讯。宫紫玄亡于赦生童子雷击之下,惠比寿夫妻先后殒命蝉之翼。紧接着他即接到了练无瑕的飞书,信上言及宫紫玄、金战战与其夫婿已死,她心中痛楚,欲往各地追缉赦生童子,暂时不会回岘匿迷谷。

惠比寿妙手仁心,活人无数,与金战战伉俪情深;宫紫玄虽个性强硬,亦不失为一位可敬的正道高手。魔界接二连三对萍山门人下手,其用意应有七成在七彩云霓,三分则是对萍山练峨眉的挑衅,杀戮反而仅是手段而非目的。只可惜这一番出于私意的震慑手段,以三名同仁的性命为代价,也太过残忍!素还真放下信,神色沉凝。

异度魔界手段残冷,赦生童子骁健悍戾,不知练长生当真应付得来么?

世事如泥沼,如飃风,谁也无法于开端之时即预料到结局,只知一旦踏足,便是没顶深陷,是随波推移,任你绝代才俊,倾世红颜,也再也不得自主。

或许,这便是命运。

与其他花卉相比,莲花应该是花期极长的一种了,可盛夏时亭亭玉立,不过也是数月间,便也韶华逝去,独留残花枯叶,空空如也的对着这满池的秋色寒波。

练无瑕怔怔的凝望着湖水,记忆似斗转星移,不知不觉间挪开了蔽障,携着她回到了那个炎炎夏日。东君将日光抛洒得灿胜赤金,极热的炽光无处不在,极凉的湖波也是无处不在,水色花叶飞溅的间隙,露出剑客呆怔的神色。

先是望见什么美妙事物的赞叹,再是窘迫,最后是恨不得当场一剑抹了脖子的尴尬。迅速的背转身去,可练无瑕眼尖,抢在他转身之前便看到剑客冷青的脸红了。

适才冒犯。他僵楞楞干巴巴的说。

她缩在碧波飞花落叶之后,魂不守舍的回着:无碍,只是下次练剑之前,还请剑者探清周围环境后再拔剑

明明是多年之前的情景,如今回忆起来,竟是清晰如昨。

不知不觉间下起了雨,千万霜白的珠子零零落落的抛下,在枯色的莲叶上跳上几跳,迸碎了,漾起连环不尽的涟漪。如镜的水面模糊了,连带着模糊的,还有记忆之中剑客的面容。

天命自有其运转的轨迹,当时看着只觉是偶然,殊不知那兴许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杳杳冥冥,堕于轮转,身在局中,又有谁能看破写在命运尽头的真实?当年篝火边品茶谈笑的三人,剑雪无名已随落梅溯雪而去,一剑封禅淹没在了滔天的魔火里,而她呢?她还能持着往昔的一颗清空幽缈之心,回归萍山的云霞争变吗?

练无瑕恍然的望着雨声清苍的湖水,心底有淡淡的酸涩,脑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很分明。

重叠绰约的雨声中,似有那久远之前的声音恍然传来,如释重负的豪放不羁:告辞。

剑者留步!练无瑕突然出了声。

不知何时起,波光变幻的水面上多了一个影子,白发黑衣,负剑而立。练无瑕回头,来人如玉的面容看去甚是熟悉,尤其是衣衫上遍布的莲纹,更是将他的身份捅穿了个十成十。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见她看过来,立刻身形后撤便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