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跑来跑去,一定又流了许多血。
昨晚睡前悟空不顾玄奘的反对,还是撩起玄奘身上的衣服看了他的伤口。值得庆幸的是,玄奘身上有些地方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血痂。
但是现在一定裂开了——他的动作那么大。悟空远远地看着坐在水边喘气的玄奘。
悟空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师父。他在玄奘面前,是徒儿,是弟子,要尊敬,要谦恭,这也意味着他不可以长时间地盯着玄奘的脸看。他平时看玄奘,几乎都是一眼扫过,看一眼,或者是从侧面看,而少有的几次与玄奘对视,他都忙于注意玄奘的表情,反而没机会从全局上来看清玄奘。
悟空看久了,就觉得这个玄奘也许真的像他自己说的,原来是个不知人间疾苦,锦衣玉食地养大的公子哥儿,他的举手投足,他的一颦一笑,每个细微的地方,都透着那些人间富贵公子们才有的矜持与高傲,无论看谁时,眼底永远带着那么一丝高高在上的嘲讽笑意。只是他用自己悲天悯人的面具把这一切都掩盖了起来,让人以为他只是个斯文有礼的文弱和尚。不,他根本就是把他的高傲放在表面的,他那悲天悯人的微笑,难道不是高高在上的表现吗?
悟空想起玄奘无数次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在他眼里,自己也只是个可怜虫吗?悟空的拳头渐渐捏紧了。
玄奘在溪边坐了很久,一直低着头盯着溪水看。悟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是在发呆?在怪自己?在生气?还是只是单纯地只是在看水?
又过了半个时辰,好像是终于休息够了,玄奘站了起来,走向放着行囊的草丛。
悟空舒了口气。
他留的字条就压在行囊里,只要打开包袱就可以看到。
玄奘如悟空的愿打开了行囊,然后发现了那张字条。
悟空紧张地观察玄奘的表情。
玄奘的眉头皱了皱,把悟空写着字的布条举起来看,翻过来看,倒着看,侧着看,最后面无表情地叠起来收进了行囊里。玄奘背起行囊起身了,在他的背后,巨大的红日正在缓缓升起。
悟空小心地跟着他,时而窜到他前面为他清理荆棘,时而又退到他背后为他吓走悄悄跟随的虎豹。玄奘好像对悟空离开这件事没有任何感触,除了没看到悟空的字条之前傻乎乎地找了一阵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不正常的反应。
他照常每日找些弱小可怜的小动物逮着就喂肉放血,放完血就一脸满足地看着它们,好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使命——
还真是,悟空想了想,喂了小动物,他的功德又会大涨特涨,可不得满足么?
悟空不在身边,他好像还更加自在了,毕竟有悟空在,他就不能时不时烤只兔子啥的,因为悟空会用控诉责怪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吃个兔子是多大的罪恶似的。但是现在没了悟空,他时不时就到什么枯木桩旁坐一坐——收获一只兔子什么的。
悟空跟在玄奘身后也发现了这一点,因为玄奘已经连着吃了三天兔子了。回回都烤到兔子外苏里嫩,皮肉金huáng,外面泛着油,还裹着番椒末……悟空对着玄奘的伙食流口水,有时会思考自己离开玄奘是不是个错误。
在悟空离开的第四天,玄奘好像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天性,他终于对山里的一对野香猪下手了。那对香猪三翻四次冲到玄奘面前耀武扬威,试图展开攻击。而悟空觉得两只猪……有什么威胁啊,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于是两只洋洋得意的野香猪得以来到玄奘面前放肆。玄奘忍了小半天,到了饭点就让他们“撞”了树桩。
那天晚上,玄奘把一只烤好的野香猪收进了行囊。悟空躲在暗处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瞠目结舌。
这,这算是什么妖怪行囊?悟空仔细回忆着自己以前翻行囊的细节,确定自己是把行囊里里外外都打开过一遍的,除了玄奘的衣物和各种奇奇怪怪的调料,就是他的做饭家伙——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怪不得那么重,原来这个行囊是个法器,里面肯定放着许多东西。悟空忍不住开始幻想玄奘还往行囊里放过什么,并期待着玄奘赶紧拿出来……
然而没有。玄奘除了第二天从行囊里拿出来过那一只野香猪之外,再也没有拿出过什么别的东西。
悟空对此大为失望。
但是除此之外,还是好消息多一点。其中最大的一条,就是他的修为在稳步修炼回来。他本以为那个修为日益下降的魔咒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当然,在他法力彻底归零之前是这样的,但是这次重新修炼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修为流失速度大大下降了,比起之前拼命修炼都拖不住下降的趋势的境况,现在这点流失程度简直就是无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