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废弃的工厂,烟囱高耸像是捅入天空心脏的剑刃,废弃的集装箱和燃油桶乱七八糟地堆在林立错落的仓库间隙,小杰慢慢走了进去,几只野猫被他惊动,悄无声息地跃上高处,拖着吊诡的影子闪过。

这里荒废多年,破陋的铁墙上生着厚厚的铁锈,角落生满绿油油的青苔,用来挡雨的掉完色的海报与传单有气没力地黏在窗户上,一盆不知道曾经种了什么的花盆里蜷缩着破败扭曲的灰黑色的几片枝叶,土壤干涸成块,干裂的角度像是一个人咧开的嘲讽的无声笑容。

小杰摸了摸那些铁锈,凑到鼻尖嗅了一下。

很微妙地,他从那股铁锈味之中,闻到了一股近似铁锈味,却又带着腥臭的气味。

血。

他正待往深处走去,忽然余光瞄到几束手电光扫过林立的楼房之间,小杰往铁墙后躲了一下,略微调整了一下视觉刻度以后,看清那是一队神色冷肃的人,正步履匆匆地往一栋矮房里面走。

小杰悄悄跟上了他们。他步履极轻,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夜行兽,影子融在黑暗里,每一束到处扫射的射光都没能勾出他的身影。

这一队人显然训练有素,他们的手电光都调得极弱,如果不是黑暗太浓重,换一个人来甚至可能都发觉不了他们的光线。这些矮房里面全部都没有开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掀开帘子钻进了那栋矮房,最后一个人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会儿,也掀开破烂的垂帘钻了进去。

小杰没有跟上去。

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潜行,压低脚步,挨在不远处的另一栋矮房破陋肮脏的窗口,往里面扫了一眼。

一个人在一片悄无声息的黑暗之中盯着那栋矮房的入口,他面前摆着一把枪。

他片刻不分神地牢牢掌控着那栋破烂平房的入口,仿佛守护宝藏的恶龙,他的手始终松松地搭在扳机上,时刻准备着一有异动便扣动扳机射杀敌人。

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点风声。

来自脑后。

他想也没想,第一反应不是还击,而是往桌角放着的警示器扑去。一只修长的手在他摁在警示键前抄了过来,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掐,巨大的疼痛激得他手一松,警示器掉落在地。男人反应很快地往后捅了一肘,入侵者松开他的手腕避开,他转而抄起安了消音器的枪支便往身后扫去,扣动扳机又疾又狠地射了三发。但他没听到子弹镶入肉体的声音,子弹旋转着在破落的铁房顶钻出三个小洞,星光从那几个小破洞里欢快地跳下来,像几滴扑簌簌钻进来的雨点。

下一秒有人捉住他拿枪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往前方一带,他重心落空的一瞬间,他知道完了。他世界瞬间颠倒错乱,爬山虎攀援在落满灰尘的窗户上沿,随着夜风缓慢飘荡又静止,一片又一片的墨绿叶子摩挲着窗棂,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像是弥漫着危险气息的野生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