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回去出外勤吗?”威尔想碰碰运气。目前的形势在他看来有够超现实,然而,再小心谨慎也得抓住机会,趁势而行。

“这件事我们不如迟些时候再仔细讨论,”然而汉尼拔猜测这场对话无可避免。威尔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耐得下性子让事情悬而未决的人。

“少废话,现在就谈。”威尔咬牙切齿地说,他的生活已经在别人手中搁置如此之久了,“回答我的问题。”

“在我的监督之下,”汉尼拔做出决定。他已经开始展望起那通电话。在杰克·克劳福德面前摆出高姿态这种事,即使要花不少上时间来磋商也值回票价了。

“我记得你说过不想做我的保姆,”威尔得寸进尺地指出。他不可能期待汉尼拔此刻还能继续保持一个宽宏大量的心态。

“阿拉娜已经告诉过我那对你并不健康,我碰巧很尊重她的观察和专业见解,相信她的判断。”汉尼拔将这个名字如同投饵一般撒向威尔的思想水域,看看他会怎么反应。

“你认识阿拉娜?阿拉娜·布鲁姆?”威尔完美地咬了钩,说出那位黑发贝塔名字的同时,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这让汉尼拔的颈后感到一阵古怪的刺痒,这位阿尔法并不熟悉这种陌生的感觉。

“是的,我曾有幸做过她的导师。如今她是我一位同僚,我一直对她报以很高评价。”汉尼拔解释着,不吝慷慨地赞美。他越是夸奖阿拉娜,威尔显得越加放松。欧米伽的反应不该让他胸口像这样酸溜溜的。汉尼拔觉得全该归咎于今晚喝了太多酒,而没有吃到足够的固体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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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世界还真小。”威尔不再那么尖锐,显然,这条新消息让他在心底重新估量起某些事情。汉尼拔知道自己在威尔的意识中原本被设置成了反派角色。他可以通过出其不意让威尔内心失去平衡,从而改变他的观点。这位欧米伽原本对他做好了最坏准备,就像任何其他阿尔法一样,因此,汉尼拔打算在他面前呈现出相反的特质。

“你喜欢波特酒※3吗?我习惯在餐后来点甜的东西。”汉尼拔接着行动起来,威尔古怪地看着他,仿佛他刚刚说出了什么非常不得体的话一样。

“但是你什么都没吃,”尽管非常好奇,想看看汉尼拔会将什么样的东西称作甜点,威尔还是中肯地指出。在威尔的世界里,一顿“简餐”的意思是直接从罐头里取出的金枪鱼,或者一杯冷冰冰的劣质咖啡,绝不会是他刚刚享用过的五星级食物。于是“甜点”说不定也会打破他从前的所有认知。

“说不定我只是想要一个吃甜食的借口。”汉尼拔露出一丝笑容,发动另一次佯攻,让威尔心中的天枰稍稍倾斜。汉尼拔喜欢这样做。他惯于在迷雾与镜像的王国穿梭自如,从未像今天这样如履薄冰。如果他不够小心翼翼,威尔很快就能戳破他试图构建起来的幻象,将它击得粉碎。汉尼拔喜欢欧米伽的能力,没几个人有他这种天分。这为游戏赋予了意义,给了汉尼拔参与的目的。

威尔着迷地观察着汉尼拔,看他拿出两只小小的郁金香形状的酒杯,又从威尔原以为是橱柜的小冰箱内取出一支深色瓶子,这小冰箱看来是专设为冷藏好酒而用。茶色的液体,澄清明亮得如同烟黄晶一样,威尔从中闻到葡萄干与坚果的甜香。他又从专门的冰箱里取出几个小器皿,看起来颓废又奢靡,像是放着蛋糕的扁碟,巧妙地装饰以调味汁与白巧克力刨花。

“果仁蜜饼意大利苦杏酒芝士蛋糕浇上牛奶太妃酱,饰以香草巧克力屑。配上茶色白兰地,绝妙的味蕾享受。”汉尼拔一边向威尔展示出汉尼拔版的甜点,一边向他介绍。

威尔心无旁骛地盯着那一小块尽善尽美的含糖食品,仿佛它蕴含了人生的秘密,在其奶油涂层之下囊括了整个宇宙。汉尼拔好奇欧米伽正在思考些什么。就他自己而言,这份甜点看起来还算像样。这不是他通常爱好的种类,但汉尼拔总是乐于实践的,芝士蛋糕总能适应各种场合,而且能够小批量地制作保存。“你为什么要这么体贴?”威尔冲着芝士蛋糕发问。彻底嗅过波特酒的芬芳,汉尼拔抿了一口,忍住笑容。“你看来并不像这种……友好的……”欧米伽好像在搜肠刮肚想要找个更加贴切的词来描述汉尼拔,但仍然委婉地指出来。

“我不像吗?”汉尼拔摆弄着自己的芝士蛋糕,同时撩拨威尔。

“不,不像。”威尔笃定。他避开酒精,将注意力集中在蛋糕上。蜂蜜与奶油芝士蛋糕像恋人般融化在一起,甜蜜的喜悦蔓延在舌尖。“你很有礼貌。举止优雅。沉着冷静,不……更像个斯多葛学派的禁欲主义者,而不是什么和善的好人儿。你并不温柔体贴,又为什么在我面前装作如此呢?反正……你难道不觉得有点矫情吗?”

“我这样做因为我想这么做,因为对象是你。”汉尼拔为两人分析道,“我不想让你怕我。”至少不是现在,汉尼拔私底下加上一句。

“恐惧是我忠实的伴侣,是我为自己的‘天赋’付出的代价,任我予取予求。”威尔放弃了坚持,将酒一饮而尽。这不是威士忌,但他也能凑合着用。“你为我付出的代价并不值得。恐怕我的陪伴会伴随一系列精神官能症,让我从身体到心理都不甚健康。”

“那在我身边对你倒是一件好事儿,既然我是个医生,同时也是一名精神科医师。”汉尼拔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回应,偷偷记下要教会威尔一些葡萄酒知识,至少要学会鉴赏它们。波特酒是需要小口啜饮并且尽情回味的,不是像廉价的泔水一口吞下去。“我曾做过外科医生,专门应对紧急创伤。”注意到威尔疑惑的表情,汉尼拔对他详细阐述道。

“思维敏捷。迅速地决定出谁该活,谁该死。”仿佛是自他们认识起的头一次,威尔研究起汉尼拔来,而汉尼拔足够惊奇地发现自己不甚在意对方的刺探。他明白自己呈现给这个世界的表象,那身制作精良的人皮,穿上它,他能将自己的真相隐藏其下,不致惊扰那些没有做好准备的人,但他也好奇它能够掩盖得多么完美,是否能够经得起威尔的详细查探,既然现在欧米伽已开始关注起他来。他能够接受多少潜藏在表象之下的那些东西,在他因此而破碎之前,在汉尼拔不得不夺去他性命之前。

或者不会。

威尔自己也不全是他外表看来的样子。他已经对汉尼拔露出过毒牙,挥舞过利爪。阿尔法好奇他是否曾将它们用在别人身上过,或者有过此等意图。“后者很叫人遗憾。我杀过人,更确切地说,我无法挽救某些人的生命,但我感到像是自己杀掉了他们。这种事情一次就已经太多,于是我将自己对解剖学的热忱转移到了烹饪艺术之上。我转而修复病人的思维,而不再是他们的身体,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由于我的治疗而死。”

“知道这些真让人欣慰,医生。”威尔以一种平淡的口吻说道,他不喜欢任何人钻进他脑子里,更别说是即将成为他阿尔法的那一个。

“汉尼拔,拜托。叫我汉尼拔,威廉。”阿尔法以一种温柔的责备语气纠正道,让威尔一阵畏缩。

“好的,但我不敢保证。除非你叫我威尔,而不是威廉。这称呼叫我直起鸡皮疙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马上要被送进校长办公室一样。”威尔深吸一口气,帮助自己坚定决心,然后继续为自己谋取权益。“我的房子会怎么样?”问出这句话简直像拔牙一样痛苦,但他们必须回到这个令人不悦的话题,关于威尔被中断的生活。欧米伽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他指间的丝绸织物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你可以保留它,前提是必须将我的家作为你的主要居所。当有客户和案例要求我长时间离开时,之前的房子会是你理想的临时住处。”汉尼拔告诉他。他已经读过了购买威尔时附带的那几份文件。他的情况很特别,鉴于他拥有自己私人房产的事实,以及还有一整个屋子的个人财物。“你的银行账户也一样。我会为你安排,你能对所有需要的东西拥有完全的控制权。”

大多欧米伽被卖的时候只有一张空白表格,没有任何值得提及的资产,只带着私人用品,大多用一个手提箱就可以装完,去到他们的新家,永远都是别人的附属品。没人指望他们工作,所以他们也没有能够主张的收入,至于自身的售卖金额,一部分归于拍卖场,一部分归于他们原来的家庭。甚至大多州的法律都会禁止他们拥有例如土地这样的财产,即使以自己的名义购买一辆汽车也非常困难——如果能买的话。离开了阿尔法或者贝塔的供养与支持,欧米伽就是被整个社会宠爱着的弃儿,与众不同,形只影单,人人觊觎,无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