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眼睛里没有光彩:“音乐厅……怎样了?”
每次美里来看望他,他必定会这么问。美里去找过源堂了,从源堂那儿知道了前因后果。得知真嗣又入院了的时候,作为父亲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漠,只说了声“知道了”。
若是当年的美里,也许会当面斥责源堂。可现在的美里却什么也没说,她已经太累了。疲于这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的生活,她没精力再对无法解决的事情吼叫。
她拉过椅子在真嗣对面坐下:“我问过了,如果不出意外,年中……大概七月份的时候就基本建成使用了。”
得到了答案,真嗣重新把头低了下去。他手里的魔方没有哪一面是已经还原的,色彩在他手中就这样凌乱着。
“那个时候……美里小姐能帮忙让我出去一阵吗?我不能错过首场。”
“没问题。”犹豫着,美里还是伸出手揉了揉他干燥的黑发,挤出个惨淡的笑,“明日香说要来看你,你要见她吗?”
她没告诉真嗣,明日香其实就等在外面。
真嗣摇头:“不,不用了。她不该来见我。”
——就像我不该去见渚。
他低声加上一句。
有些事情,永远不去察觉才是最幸福的。真嗣不想给明日香留下痛苦,虽然他也认为,明日香足够坚强,总有一天能把他忘了,投入新的生活中。
“是吗……我知道了。”
美里在真嗣看不见的角度苦笑。她不能留太久,明日香还在外面等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明日香解释。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活动室里有其他病人三三两两交谈的声音,也有人瘫坐着独自呓语,有人在走廊上咕哝着徘徊,有人坐在桌上不停地摇晃身体。世界被隔离在了肉身之外。
再过不久,入春后就要开始化雪了。只是,真嗣心里的冰雪怕是除了薰,谁也无法化解吧。仔细想来,过去净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谁又能想象得到曾有那样惨烈的战斗发生在这片大地上,谁又能想象得到,真嗣会把心交给那个被他握在掌心的白发少年。
美里是想不到的。
真嗣入院的时候,随身还是只带了薰给他留下的东西:围巾,香水,信,磁带,日记。大提琴自然是不允许带的,真嗣对此并没有说什么。美里看着他换上淡蓝色的病号服,被护士带走,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那一瞬间,美里觉得,也许真的就再也见不到真嗣了。
他的灵魂被薰带走了,现在,连他的肉体也要被某种不可抗力夺走。每次看到日渐消瘦的青年,美里都不由得害怕起来,想要抱抱他,确认他还在这里。可她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包,强作自然地和青年交谈。
发药时间到了,美里也该走了。她说再见,真嗣说再见,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明日香在大厅里等着她,看到她出来了,眼神只轻轻相遇,心底就知道了答案。
“他不想见我,是吧?”
美里只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