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女婢早已看到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裙装,只是见她坐在原地沉思,不敢上前,此时听到姜竹开口,立刻应了一声,为她换上领口绣着石榴花的暗纹竹月色胡服。

姜竹换好胡服,端坐在妆镜前,由侍女为自己重新梳发,问道:“今晚宫宴何时开始?”

“子时。”

“子时……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戌初。”

姜竹嗯了一声,道:“你将衣裙备好,我出去半个时辰,很快便会回来。”

“喏。”女婢为她插好发簪,犹豫片刻,又道:“小娘子,外面都是阿郎派来看管您的人,您如何出去,又如何回来啊?”

“这你不用管了,我去去就回。”姜竹走到木架边,取下上面摆着的刀,又将鞶囊挂好,这才推开门向外走。

“喏。”

白日伏火雷爆炸留下的可怖景象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这座城市没有丝毫阴霾。欢乐的人群一波一波涌向皇城,姜竹穿梭其间,又不由失神。

等到了靖安司门口,姜竹更为讶异,之前守在这里的旅贲军已经消失不见,唯有几个小兵在门口守着,向姜竹敷衍地询问了几句便让她进去了。

姜竹进屋后有人认出了她,知道她兴许是来找李必的,便让她在门外等着,没想到李必没等到,却等到李必差点被审讯的犯人掐死的消息。

等姜竹见到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笑他还是该心疼他,只好道:“脖子疼吗?”

李必听出她话语间有调侃之意,只道:“……不疼。”

姜竹好笑地从腰间挂着的鞶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到他面前,道:“化瘀的,靖安司司丞叫人家看到脖子上有掐痕,恐怕有毁仪容吧。”

李必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瓷瓶放入袖口中,道:“多谢十六娘。”

两人沿着靖安司的屋檐下缓步行走,一时间寂静无语。

“你还是叫我石榴吧,从小叫到大的。十六娘听着生分。”姜竹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道:“其实我今日来找你本是有一件事情的,只是之前看你事务繁忙,没有与你说。现在你有空闲,我便想先与你知会一声。”

李必浑然不觉,道:“什么事情?”

“我想与你解除婚约。”

李必闻言,脚步一顿,落后了姜竹几步,他加快脚步与姜竹并肩而行,道:“为何?”

“我不想让你、让李家为难。今日我与大兄争吵之后做了一个梦,那梦很长,我一时间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梦里你亲口给我念那三封推婚的书信……在天水时,我为父亲守灵之后便会想,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才这样千百般不愿意,可我在天水呆久了,认识了许多胡人朋友,这才明白,并非你我有什么错处,只怪我们生错了时候。”姜竹与他走到大殿门口,看着里面暖洋洋的光,道:“就算我们没有婚约了,也是一同长大的朋友,他日要是李娘子想念我,我就去李府拜见,宽慰娘子,你也不必太过为难。”说罢,她看向李必,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李必垂首不语,好一阵子才开口道:“我自然遵从你的意愿。”他见姜竹轻笑,接着道:“若今日之后,你我心思都还未更改,明日便可商量解约一事。”

姜竹似是莞尔,对他轻声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