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什么歉……”姬野没想到他会回这么一句,被弄得发窘,于是偏开了头,又搓了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谢谢你啊。”
他道完谢后便开始自顾自地用手掌使劲搓脸上的淤青,好让淤血散开,他疼得脸色发白,却又死抿着嘴不肯出声。
那时是下午,临近入夜的黄昏时分,秋天瑰丽的云层里透出光,撒在揉着伤口的男孩的脸上身上,柔和了他双眼的戾气,晕开了他硬郎的轮廓,还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稍稍的,有一点温暖的梦幻。
吕归尘愣了愣,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家里养的那只总是很安静的,叫苏玛的黑色小猫,如果它没有被三哥吕鹰扬扔掉的话,现在一定长得挺大了。
他家黑猫受伤的时候,总是喜欢跑到阳光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舔舐身上的伤口,即使是皮肉翻开,它也不会哼一声,只是不停地哆嗦,不停地哆嗦。
真是太逞强了。每次看着黑猫在阳光下轮廓被朦胧的,尾端乱翘的毛发时,吕归尘就会这么想。
就好像眼前的这个男孩一样,或说,眼前的男孩就好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黑色大猫。
于是吕归尘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像揉猫咪的脑袋似的轻轻揉了揉姬野乱蓬蓬的头发。
那个瞬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心情。很多年后,姬野依然无法形容。
他只知道放在脑袋上的那只手暖极了,暖得他不由怀疑男孩的手掌里是不是装了个热水袋。那股温暖甚至透过皮肤流进了血液和脑髓里,又在下一秒滚过四肢百骸五腑六脏,最后全部融进了心口。然后他开始能感受心脏的跳动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砰砰砰地彷如擂鼓声,像荒废多年的机器开始运转,又有点像干涸了许久的泥地被灌以泉水。
那种感觉真的太难以形容,就是忽然便觉得今天天格外的美,鸟叫格外的清脆,空气格外的清新,总之一切都格外的好,好得不得了,十六年来从没那么好过。
姬野整个人都显得很僵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吕归尘,直到几分钟之后,他的脸涨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猪肝色。
“你,你是我们学校的?哪个班?”
完了。吕归尘紧张地攥着衣角。这人怎么看都有点像个不良少年啊,自己是不是冒犯到他了,但撒谎的话……对于同班同学来说好像并不管用吧。
“我和你是同班的,今天才转来。”
姬野心想羽然好像确实是跟他说过早上他睡觉时有转来一个新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小激动呢。
姬野不安地用手指搓着下巴,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匆忙地告了别,也不回头,落荒而逃似的上了楼。
可惜吕归尘没有把姬野遮住两鬓的头发撩开,否则他会发觉这家伙的耳根子与脸色完全不和谐,红得要滴血。
也可惜吕归尘还不了解姬野,否则他就会知道姬野有下意识压抑脸色维持面瘫的本能,当他因为害羞血冲上脸又被压下去时,脸就会憋成猪肝。
姬野捂着依然怦怦个不停的心,在五楼楼梯口与带着息辕前来救援的羽然不期而遇。
叼着奶茶吸管的羽然看着捂着心口的姬野。
一阵沉默。
“呃……姬野我不是故意来晚的。”羽然决定先不打自招,“你知道,息辕很难找……”
“羽然!”姬野一声大吼,抓住了羽然的双肩。
“……冷,冷静点。”羽然开始方了,试探着去掰姬野的手,“你这不是没事么,君子动口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