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归尘睁大了眼。

“当时路边的叔叔阿姨马上替我打了电话给救护中心,但是来不及了,妈妈当场死亡。后来等老爸下午赶到时,我还站在路边看着那滩血,于是他就抱着我,脸贴着我的脸,一直地哭,一直地哭……再接着的事,像出殡啊之类的,我就记不清了。”

姬野指指太阳穴,“我的记忆是有断片的,怎么想都想不起了。”

“那就不要想了……很难受吧?你肯定很难受的,姬野。”吕归尘手足无措起来,“抱歉……你不需要为了安慰我提这种事的……让你回想起了这些东西,真的很对不起……”

“阿苏勒,你干嘛说话这么客套?”姬野再次撇嘴,“搞得跟两个陌生人似的。”

“我……”吕归尘这下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算啦,那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姬野仰躺在地面上,“我只是想告诉阿苏勒你,人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别再陷在悲伤中,要好好地按自己的想法来过,连着死去的亲人的那份期望一起。”

“我不大会讲话,这是当年老爸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又说,“如果没有这些话,我恐怕不知道会去干出什么事来。所以我现在把这些话转告给阿苏勒你,你能懂么?”

“嗯,我明白的。”吕归尘点点头,“会按你说的那么做的。”

“喝酒么?”姬野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他。

“好。”吕归尘接过,仰头就是几大口。

“呐,阿苏勒,你阿爸是怎么……去世的啊?“姬野有些犹豫地问出口。

“被枪杀的,听说是反政府者还是什么。”吕归尘眼睫低垂,“从很远的地方,用狙击枪打爆了阿爸的头。”

“为什么你之前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呢?”

“三哥说政府封锁了消息,嘱咐我千万不要外传。一开始我也是那么打算的,可后来我觉得,就算所有人都需要提防,姬野你也一定是例外,是足以信任的。”

“我相信你,姬野。”吕归尘说,“我想要相信你。”

姬野不说话了,他只是低下头去,猛喝手里的啤酒,偶尔甩甩脑袋,想把那种脸上抹了辣椒粉的发烫感给甩掉。

“我可能不多久就得回蒙古去了。”吕归尘忽然又说。

姬野倏地抬头,甚至呛了好大一口酒,于是还咳了好一阵。

“姬野,有一天或许我也会遭遇这种事吧。在某一天的时候,就被谁拿着狙击枪把脑袋给打碎了。”吕归尘想想,又说,“可是继承阿爸事业的不是我,是大哥。那么我是会被暗地里袭击绑到什么地方去吧,然后那家伙会勒索我的哥哥们,最后再将我的脑袋打碎。”

“不会有那种事的。就算有也绝对会止步于你的最后一句话之前。”姬野依旧是躺着,他没有看吕归尘,只是盯着缀了数万颗星辰的夜空,“我会去救你。”

夜风忽然大起来,彼此相叠着卷起,把或乌黑或深棕的发丝吹拂得四向起伏。

空气里有难以言喻的东西在飘散。

“我会查到你被藏在哪里,然后我就去买枪,买五六把吧,我把它们全部填满子弹挂在大衣里,这样就可以打完一把换下一把,不需要停下更换弹匣地战斗。”

心脏开始加快跳动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要紧紧地缩起来,它催促那些滚烫的血液更快地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滚过身上每一处,再一起涌进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