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克里斯说,“不如我也呆一会儿,咱们聊天啊!”
“我不想聊天。”勇利说,但克里斯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他只能不去理会这家伙了。维克托的手很凉,他像是找到了热源似的转了个身,脸贴着勇利的大腿,两只手握住了勇利的手。他的呼吸平缓了一些。在勇利身后,克里斯发出了一声特别做作的“哦~~~~~~~”的声音。
他们就这么静悄悄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里斯忽然又开口道:“他不总是这么这样的,你知道。”
勇利一只手被维克托紧紧地抓着,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肩膀轻拍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他问,“哪样?”
克里斯岔开手,比划了一下,“这样——尼基弗洛夫教授,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这让勇利好奇心大盛——他记忆里的维克托始终都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他同样很想知道维克托和克里斯相识的故事,他想知道克里斯是不是维克托的那个人想知道得快死了,尽管知道这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你们怎么认识的?”
“此时说来话长,要扯到我刚满十八岁那年……”克里斯说,两人的声音都放得很轻,听上去就像风吹起窗帘的沙沙声,“简单地说吧,我遇到了一点儿经济问题,通俗地讲,我没钱了。”
“啊。”勇利说,这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开头,“然后呢?”
“我把所有的开销都降到了最低,但依然很难独自负担房租。”克里斯说,“这时候我有个朋友就给我介绍了维克托,她说不需要我付房租,只要能马马虎虎收拾一下房间,牛奶和麦片如果没了我可以去买就行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维克托的朋友,他当时过着一种……'非人'的生活,她怕长期让他独住有一天会发现他陈尸厨房,地板上用血写着'没牛奶了'。”
勇利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非人'生活?”他问道。
“写论文,”克里斯说,“他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就为了早点毕业拿学位,然后读研究生。你能想象吗,他连胡子都没时间刮,不是看书就是写论文,偶尔出门——不用问肯定是去上课或者实验室,我是说……我和他住了两个月,我才意识到我是跟'那个'维克托尼基弗洛夫住一起,当我知道他不是重名的时候,我的人生受到了了不小的冲击。等到我知道他的目标是拿PhD……我觉得他肯定是疯了。我是说,他可是维克托本人啊,就算不跳舞,也有的是别的路子,在我看来比当个大学教员舒坦多了的路子,对吧?”
如果说一点儿也没料到维克托曾经吃了多少苦,那肯定是没心没肺的假话,这跟聪明不聪明甚至都没关系,比起维克托那些同僚,他的起步也太晚了,他们中的很多人立志成为一个教授的时间大概就和维克托想成为一个舞蹈家差不多的早。但维克托不知道怎么的就做到了,还成为了佼佼者——这不是靠着奇迹就能发生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勇利还是咬紧了嘴唇才没有让眼泪流下。
维克托睡熟了,他在梦中松松地勾着勇利的手指,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勇利不知道——要多强大的一颗心,才能把那些过去都埋藏起来,露出钢铁堡垒般坚强的一面给自己看。克里斯没有说话,像是体贴地留给他和自己的思绪独处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吧,”过了一会儿,克里斯总结般地说道,“我很高兴他没猝死,还越活越精神了,确实不愧是折磨了所有舞蹈儿童十五年的活传奇……”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勇利忽然说道:“克里斯……”却又没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