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许欢快地答:“师兄快帮我收好,近日阴雨连绵,外面一定有不少菌子和蛇类,我去弄点回来,今日就做蛇羹吧!”
旁边的马帮:……
谭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允了下来:“伞给你,小心别淋到雨。”
颜许开开心心地接了伞,将披风解下,顺手披回师兄身上,兴致昂扬地提了个小竹篓就往外面走。
谭雨看他出了门,这才冷冷地开口,说:“常年往来蒙山者惧蛇,做戏未免过了罢,某且不问那是谁放的,希望诸位好自为之。”
方才还满脸惧色的马帮纷纷拉下了脸。刘大哥冷笑一声,说:“朝廷都不曾管我们做事,你一个江湖人,居然出来救人?”
谭雨抿唇,温和的目光染了些锐色:“某本为品茶而来,正巧遇见同门,怎可袖手旁观。某虽非好人,却也有同袍之义。”
他顿了顿,略有杀意。
“倒是你……当年勾结慕容氏吐谷浑掠夺边民之事败露,居然还活到了现在。”
对方嗤笑一声,嘲弄道:“虽然苟延残喘,但我难道不该活?那你就该?”他近乎恶意地说,“刀笔为判,自封为官,善恶赏罚,置身事外——你们万花做事随心所为,其实与江湖所说的恶人谷差得了多少呢,还好意思指责我?当初可是你烧死了慕容氏的俘虏,那些百姓本来可还有救呢!”
谭雨怔住。他困惑地思索片刻,马帮的人还以为他被说服了,正要继续出完嘲讽时,却听见他迷茫的声音:
“这……万花本就设有聋哑村,我等连这般狠辣的私刑都敢用,似乎本就没有以好人自居过?”
马帮的人:“……”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难道不应该对这件事负责,恍然大悟愧疚无比自尽于此为百姓偿命吗?
刘大哥以前也是读过书当过官的,深知怎样才能让以正义自居的正人君子不战而败,倒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坦然承认自己不是好人的,一时间都惊呆了。
“某以为,这其中有误解。”谭雨皱眉,俯身将野椒和咽气的竹叶青放置在干净的地方,两指搭上腰间的判官笔,“判者,从刀,半也。循情理而断之,世间善恶于某仅为过眼烟云罢了,是谁与你讲,某是为了仁义?”
“……”刘大哥有点遭不住吾即善恶这样阎君判官一般的思考方式,他死死地揪住一点不放,说:“不管你怎么狡辩,你都亲手杀了几千个手无寸铁的百姓!”
谭雨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当年慕容氏吐谷浑进犯中原,俘虏了数千百姓,要求他们家人以茶叶来赎,一人就要二百担,然而边境的茶本就被一扫而空,除了茶商外少有人会囤积这么多的茶,一时间茶价飞涨,西南物价几近崩溃。
反正也是救不出,与其让那千百家破碎流离,还不如送那千百俘虏一程。判者本不应动妄念,他却接了别人的命,以至不得不去做这个选择,但那又如何?
“某之报应,应劫于国难,而非私情。”谭雨慢慢地说,“是非对错——浩气判之以正,世欺其直,恶人判之以邪,世欺其枉。某以无悔判之,世何以欺我?”
刘大哥:……
其实他当年也没好好读书,这段他有点听不懂,但是他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
“你……你当时是故意留我的命!”
“嗯。”谭雨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笔,“你虽有罪,偏偏这条商路又需要你,无人比你更合适,因此你活着最好,死亦无碍。”
刘大哥终于慌了:“代价呢?你想要我做什么?”
谭雨沉吟片刻,指了指他们的锅:“颜师弟应当很快会回来,他想吃蛇羹,你们准备借与某,还是被某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