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默然,也许这位刚正不阿的忠臣不会想到一旦北静王到扬州,这一切都将如风暴般朝林府袭来,当今真的不知林如海是忠臣吗?想来不过是被上面那位压迫太久了想将这些根深蒂固的势力一锅端,而林如海作为上面那位钦点的探花郎首当其冲杀鸡儆猴,可怜林家几代列侯的清贵人家就因这一身傲骨,终将在这朝局之下落得后继无人孤女客死的下场。

润玉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也许于林如海而言他所分析的不过倒是污了这林家的风骨,便未再多言。

而一旁的贾敏听完丈夫的话后眼神更坚定了些许,直看着润玉轻轻点了点头。

林如海虽一身傲骨但也并不是未有所感,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年幼的女儿。

月明星稀,直到三更时分林如海才让人将润玉请到房中,沉声道:“无论结果如何,小女就拜托给润玉仙了。”说罢只郑重行礼,欲将手中的信封交与他。

润玉也不托大,行了个晚辈礼接过了林如海手中写有黛玉生辰八字的庚帖信封,看着烛火下林如海消瘦的身影,心里亦是又添了几分凄凉。

见此人行事沉稳中又带着霸气,林如海这才满意地点头,转而说起了黛玉幼时的趣事:“玉儿从小就体弱,从吃饭起就吃药”停顿了一会儿,便指着房间的装满珠宝金银大箱子:“玉儿没有理过黄白之物,这是我的意思,还请笑纳。”

“林公不必如此”润玉眸光未动,在昏黄烛光里清浅地笑了笑:“之前将黛玉救起时,她也是拔下头上的珠钗说不忍让润玉破费,虽说我素来对这些不放在心上,但是养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还是将它们给予需要的人更为妥当。”

“如此甚好。”一番交谈完毕,林如海心里的满意度又上升了些许,接着又提了些许政事,润玉亦是四两拨千斤直指要害,这才不由暗叹此人真是见识非凡,方想起玉儿说他是神仙,只觉应当如此,遂又想和他谈论其它。

见状,润玉连忙起身行礼:“林公,天色已晚,还请好好保养身子,早些休息。”

“玉儿就拜托你了。”林如海起身送他出门之时,忍不住再次重复了声拜托,消瘦的身影在残烛摇曳里好似会随风而逝。

润玉心下微叹,遂抬眸竖指对着万千星辰起誓:“润玉以星辰起誓,定竭尽所能护黛玉周全,如违此誓,必遭天谴。”

说罢,原本镶嵌于天幕的万千星辰纷纷划开夜空连绵下坠,一束束划落的光影顷刻间形成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三更的夜晚顿时恍如白昼,映在润玉那清冷的身影上欲显公子如玉。

万千星辰,皆为此证。

向来有星星的夜晚便不会有月光,但此时月斜江上,在这火树银花的流星雨中竟生出有一种云淡天长的之感。林如海定定看了许久,见润玉清浅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十分坚定的烟火气息,这才笑了笑,转身回房。

此时翻来覆去的黛玉也是郁闷异常,脑海里一边想着父亲愈加虚弱的身子,一边又是幼时母亲温柔的笑意,想着父亲这番明里暗里想让润玉哥哥代替自己照顾她的想法,也是因为父亲的病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罢?润玉哥哥说的爹爹命中的大劫又是如何?林家又该如何?万一万一如此的话独留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不觉心中凄凉,泪湿靠枕。

守在门外小丫鬟们第一时间看到这场突如其来流星雨,也知道黛玉还未睡着,连忙叩门:“小姐,快来看流星雨!”

却说这黛玉到底还是个豆蔻少女,待听到小丫头的兴奋的话语后沉重思绪不觉散了一半,连忙起身小跑到门口,将这难得一遇的流星雨映入眼中,终是弯了弯嘴角于夜里扬起淡淡的笑意恰如一树花开。

就在同时,从书房走来的润玉将小丫头这个笑意捕抓到了,只是不知道小丫头能不能猜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其实只是因为她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小丫头似乎心有所感,蓦地转过头来,指了指天幕上的流星,掩唇轻笑。

从润玉这个视角看去只见黛玉立于帘外,满是栀子花的馥郁香气里她身旁是一簇柔条缀满彩霞一样的锦带花。虽开得正好,但万不及黛玉掩唇莞尔,润玉不由感叹即使之前见过锦觅这般的绝代美人,但依旧无法抵御黛玉这嫣然一笑。

不由悄声走近:“下次让你去天界的落星谭看看,你不得高兴坏了?这会倒是成了那没穿鞋就跑的疯丫头了。”说罢润玉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扬州特有的拔步床上,扯过锦被将黛玉盖了个严严实实,看着黛玉羞得钻进锦被里只敢露出一双眸子,笑道:“再不睡觉,明天不带你去看灯会了。”

“任如何改朝换代,我忠于的不过是我这个职位罢了。”林如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泛黄的账册:“在任几十年,敢问无愧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