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这样想着。

一回生二回熟,段大夫再被请来戚容的洞穴时,心态显然比上次好多了,一路上十分自觉,甚至比来抓他的小鬼还要迫不及待地赶路,到了后,不消戚容发话,便主动为谷子把起了脉。

“这位公子之前的烧已经退了,脉象看来也无大碍,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会醒来,只是不知他之前是否经历了大的情绪波动之类的,引发气血上涌,导致现在昏迷?”

戚容想到之前一气之下确实说了很多气话,臭儿子又一向玻璃心,似乎是真伤了心了,想到这里,戚容也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你管那么多呢?!你只要赶紧给我儿子治好就行了,其他的少废话!”

段大夫面对如此不讲道理的病人家属简直想骂人,而心里也确实偷偷骂了,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是,我这就去开药,届时只需按时服药便可,不出五日,便可痊愈。”

说罢,见戚容满意地点了下头,才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令公子既已无大碍,可否通融一下,让小人见女儿一面……”

戚容听他提起段凌,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哼,你还好意思给我提你那女儿,小小年纪,手段倒不少!我让她照顾我儿子,她竟然胆大包天地勾引我儿子,简直不知廉耻,是她自己先找死,这可怪不得我,不过……”

听到这里,段大夫已经眼前一黑,只觉得仿佛天塌了一般,捂着胸口,身子摇晃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却又突然抬眼看向戚容,眼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恨意,向戚容扑过去。

戚容没料到这小老头突然发病,吓了一跳,却还是轻松地制住了他,有些不耐烦地骂道:“哎,你好好的突然发什么病,急着去投胎么?!我他妈话还没说完呢,人没死!只是关起来了,我就警告你一下,只要你好好治病,你要想现在见她也行,我巴不得你赶紧把那小狐媚子领回家呢。”

段大夫听他言语中对自己女儿十分冒犯,自己女儿什么秉性自己最清楚不过了,绝不是他口中的那般浪荡女子,张口想反驳,却又想到如今自己父女二人人都落在他手里了,逞这口舌之力也没什么用,便顺势接道:“是是是,大人,我这就把那不争气的闺女带回家,我回去好好教训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戚容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得美!你当老子傻么?少废话,想见现在可以见一面,带回家不可能!你有那份心思,还不如赶紧给老子的儿子治病,我儿子好了,你带着你女儿,想滚多远滚多远。”

23

谷子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了,一抬手,却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个凉凉的东西,他费力地转过脑袋一看,竟然是戚容和衣睡在他的旁边,而他睡在床的里侧,紧挨着戚容。

他一时心里也不知作何感受,他……一整晚都在守着自己么?

梦中正使唤着谷子给自己捶腿的戚容突然觉得身上趴了什么东西,胸口有些压力,一睁眼,便看见自家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整个靠在了自己胸口,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腰,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这颗脑袋,便看见一张眼泪涟涟的脸。

谷子见他醒过来,双手顿时抱得更紧,脑袋向他的脖子靠了靠,小鹿似的眼睛看着他,哽咽着道:“爹,你不生我气了吧?”

戚容心里本来还有点担心谷子醒来会问他之前口误说出“杀父仇人”的事,但看他一醒来便如往常一般跟自己撒娇,想着他一定是晕了一场忘了这事,戚容松了口气,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看着谷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戚容又好气又好笑,最终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嘴里骂道:“你还知道我生气啊?起来!眼泪鼻涕都蹭老子衣服上了,恶心死了!”

谷子用脑袋蹭了蹭他下巴,闷着声音道:“不要,爹告诉我,不生我气了我才起来。”

戚容竟然莫名地很受用谷子这么粘着他的样子,状似不耐烦地道:“哼,少给我来这套,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和那小贱人私奔?”

谷子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戚容指的是谁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爹,我没有要私奔,我和她只是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再也没见过,更不可能有您说的那种关系,我只是觉得她是因为我才被牵连的,出于义务想送她下山,很快就会回来,”顿了顿,又诚恳地道,“爹,你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离开你离开家呢?”

戚容听到“家”这个字,心里有些动容,他好像并不知道有家的感觉是怎样的,小时候那个“家”里,只有一个整日虐待他的男人和哭哭啼啼的女人,后来,他娘死了,他更是连个“家”的躯壳都没有了,皇后姨母出于责任,虽尽心尽力照顾他,却终究是别人的母亲,太子表哥,更是恨不得没有自己这个麻烦表弟,再后来,他死了,从一个孤魂野鬼这么多年混到一个近绝,更是浑浑噩噩四海为家,倒是没想到,捡来的便宜儿子,竟然大言不惭地给了他一个“家”。

戚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