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被药性烧昏了脑子,撞出来的一丝清明很快消逝,身子不自觉地蹭着床单,试图缓解身上的燥热,却始终不得其法。他似乎又看见了自家大哥。这回出现的大哥是难得的生气勃勃,一如往常地瞪着眼睛怒视着他,而不是最常出现的七窍流血、奄奄一息、敌我不分、见人就砍的模样。
聂怀桑一眨不眨地盯着聂明玦,眼中浓烈的思念与爱意翻腾,夹杂着令人心惊的绝望和疯狂。聂明玦被他这般眼神惊住。为什么他从小护着的弟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仿佛已经经历过这世上最黑暗无望的事?
两人僵持半晌,聂怀桑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落,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压抑到了极致。半晌,聂怀桑喉头漏出一点呜咽,仿若一只惨遭抛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幼兽,咬着被角小声念叨着什么。聂明玦不假思索地靠近,便听聂怀桑颠来倒去地连声叫着“大哥”,不停地认错,说着“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爱你啊,求你别丢下我”。
上辈子,聂明玦一把火将聂怀桑多年收藏的书画折扇、瓷陶珍品毁了个一干二净之后,聂怀桑就开始跟自家大哥冷战,将佩刀丢在校场上之后便再也没碰过,梗着脖子就是不肯练刀,两人一见面就争吵不断。直到聂明玦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两人都没有真正和解。
聂怀桑嘴上不说,但心中总是想着,聂明玦那段时间深受刀灵侵扰之苦,偏还摊上自己这么个倔强不肯低头听话的弟弟,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若是他当时能多体谅聂明玦一些,多关心他一些,是不是就可能意识到他的苦心,让他少发点火,甚至延缓他的走火入魔呢?
聂怀桑恨聂家刀法,恨金光瑶,同时也恨着他自己。当他意识到自己对聂明玦的感情时,铺天盖地的后悔、自责、羞愧和悲伤几乎将他压垮。他只能将这些感情都深深地埋进心底,面上扮着平庸,暗地策划复仇,只有午夜梦回间,窥见心底一星半点的真正情感,捧着对聂明玦的回忆,一遍一遍舔舐心伤,任由它越扎越深,腐蚀出一个可怕又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聂怀桑从不敢放任自己陷在自责中,也从来不将这些想法表露出来,但此时,药性已经烧毁了他的理智防线,无意识间,看着完好无损的聂明玦,他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那些从前来不及诉说的话语,一股脑倒了出来。
聂明玦从未体会过现在这样心痛到几乎破碎的感觉。看着聂怀桑崩溃地哭泣,他竟觉得自己已经残忍地抛弃过怀桑一次,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虽不明缘由,但只想将那个清瘦颤抖的少年揽入怀中护着,让他重展笑颜,再不悲伤。
聂明玦单膝跪到床榻上,伸手抹了抹聂怀桑满脸的泪痕。聂怀桑哭得根本止不住,灼热的呼吸愈加急促,聂明玦简直担心他会不会背过气去。聂怀桑的神情叫他根本无法再保持平静,再做不到无动于衷。
无奈而又妥协地暗叹一口气,聂明玦低头,重重地亲上了聂怀桑的眼睛。
眼皮上温润的触感带着无尽怜惜,叫聂怀桑一怔,不自觉地停止了抽泣。肌肤相触,带来一瞬间的清凉,但下一瞬,更大的热浪席卷而上,聂怀桑急切地仰头凑近,去寻聂明玦的嘴。聂明玦条件反射地偏了偏头,聂怀桑的嘴唇便撞上了聂明玦的脸颊。唇上似乎也带着极高的热度,亲密的触感叫聂明玦浑身一颤。他自暴自弃又无法忍耐地掰过聂怀桑的脸颊,准确地咬住了身下那人艳红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