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水还没咽下去,卡米尔的下句话就差点让他喷出来。
他说:“安哥,你不喜欢我大哥了吗?你忍心他在外面受欺负吗?”
一句话说完,半晌安迷修都没反应过来。该吐槽的地方太多,他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下意识吞咽,好歹是把水给咽下去了,而不是让它从嘴里喷出来。安迷修靠在角落边一会想蹲下一会想站着,他像是被勘破秘密的孩子,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过一会缓过来后安迷修又大骂自己没出息,反正喜欢雷狮都是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心里还没个朱砂痣白月光啥的,就算喜欢雷狮又怎样,反正那都是过去式了!这么一想安迷修又觉得硬气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脑子组织了好半天词句,这才缓缓开口:“我……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做纠结,反正都过去了,你提这个也威胁不到我。”
“我没想威胁你。”与安迷修的如临大敌相比,卡米尔则要淡定许多,“只不过跟大哥生活这么久,我第一次听他说想住到谁那里去。”
时值放学,卡米尔说这话时刚好教学楼里打了下课铃。其余几层楼的教室里熙熙攘攘走出来不少学生,他们高亢地叫喊或者低声地谈话,叽叽喳喳的,聒噪程度堪比外头的知了,形成了一片吵闹却又奇异安逸的背景音。在这样的声音下,卡米尔的声音反倒显得更响亮了,清冷的嗓音通过话筒,如一根针,准确地戳进安迷修的命脉了。
他听见卡米尔笃定地开口,说:“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罢了。”
说罢,利落地挂掉电话,只留下还直愣愣缩在拐角的安迷修。半晌,他才动了动身子,哭笑不得地在心里骂了句“你可真他妈是个小机灵鬼!”。
被卡米尔戳穿某个一直以来逃避的真相后,安迷修也并没有觉得赧颜。他甚至还蹲在那思考了会现在去找雷狮会不会有点趁人之危,可卡米尔那番话,又像是十万只蚂蚁爬在他心头,挠得人心痒。
罢了罢了,安迷修挫败地想,权当是学雷锋做好事,免得那家伙流落街头吧。
他抱着喝了一口的水,晃晃悠悠地顺着走廊往楼梯挪动。这期间他想先给雷狮打个电话,但嘀嘀了半天却是一阵忙音。安迷修不好意思发短信,他不想自己看起来像是认输什么的,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去哪找人,便这么漫无目的地一直走到了楼梯口。
看见雷狮就是在这样一个巧合下发生的。说来也神奇,这样的角度,这样的人,安迷修总觉得在哪见过。他看着楼梯口的窗户处直对着的篮球场,雷狮一个人抱着球,在一个猛跳后奋力将球灌进篮筐内。此时太阳西沉,附近的流云被争相点燃,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十五岁的雷狮,也是在这样明亮又耀眼的黄昏时刻,穿着短袖短裤,露着胳膊和长腿,喷薄的生命力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涌出,明明一个简单的灌篮动作,却好像慢放似的不断在安迷修的眼中被拉长、停滞,最后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