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起灵又替他清理一遍,换了条床单把人放到床上,吴邪已经彻底熟睡过去。张起灵替他一颗颗解开湿衣服的扣子,解到第三颗,张起灵瞳孔都猛然收缩起来,他短暂停顿了一下,快速把剩下的扣子扯开,现在,吴邪的身子终于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了——

他眼前,竟是这样一具满是伤痕,骨瘦嶙峋的身体!

之前抱他的时候,多少也知道吴邪现在瘦得可怕,但和现在这样直接看见的视觉冲击还是不同。张起灵勉强呼吸了两次,才凝神细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光心口手掌那么大的位置,就有两三道新伤旧伤箭伤枪伤,那疤痕跟地狱的花似的,开出一层又一层。

张起灵俯身,一遍遍吻过他的胸膛,吻过他根根分明的肋骨,吻过他凹陷下去的腰腹,吻这具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他隔了十年才再次见到的身体。记忆中和梦中,这身体的每一寸他都无数次回想抚摸,他原以为自己对吴邪的任何一处都无比熟悉,他也想过吴邪的变化,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吴邪为什么要用那么强硬的态度推开他,为什么拒绝他的触碰他的试探,现在张起灵终于明白了。

趁他熟睡着,张起灵快速把他睡衣洗净后烘干,再帮他重新套上,扣紧扣子,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不曾看见过的样子。这些做完后,张起灵在吴邪身边躺下来,有一个瞬间,他突然觉得吴邪非常好看,张起灵也算见到过很多好看的人,但却从未见过这样柔软又倔强的oga。

吴邪会让他想到江南的竹篙摆渡过斜风夕阳,灵秀之下又有铮铮铁骨。他像舞起猎猎衣襟的越剑,像一口龙泉,身上浸满君子气,却也有着挥斩阴暗的韧性。他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微微上扬,甚至仍可见到当年的天真。张起灵撑着脑袋看他,觉得吴邪的微笑足以拯救全世界。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十年前在长白山的那个早晨,吴邪也是这样沉沉睡在他怀里。

那天,吴邪还没醒过来,张起灵默默整理了包,把所有物资都留给了他。

这是他走过最短的上山路,萦绕百年的寂寞在吴邪挽留的声音里缩减,一路上喋喋不休的每句话张起灵都试图牢记在心,这将成为青铜门后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光。他留恋这些,但他也确实不想吴邪再往前走了,继续往上送他,也意味着延长吴邪下山返程的孤独。

张起灵从缝隙中出来时,外面的暴风雪已经停了,他看到左手边有块很平整的石头,落着一层平坦厚实的雪,阳光正好盖在上面,六边形的晶体重重叠叠,熠熠生辉。

他脱下手套,在布满阳光的雪上写下了“吴邪”两个字,食指冷得刺骨,收手时迅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并不在意这些,只定定地看着那两个字融化在阳光的温度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人知道曾有两个字被张起灵一笔一划写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份思念曾被刻在雪上又消逝在阳光里。

张起灵没有再转身回看吴邪所在的方向,他抬头望着初霁的长白雪峰,大步迈向属于他一个人的山高水长。

十年后,张起灵下山的时候,他们又路过同一个地方,他的目光在那块石头上停留了许久,有人把行李放在了那上面。张起灵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很想把那只包拿开,他刚刚走过去,吴邪过来拎了那包:“小哥你是不是要坐这里啊,你坐。”

他说着自己先一屁股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留出恰好的小片空当,阳光一如十年以前,刚好从东方跳跃着搂抱过来。

张起灵这才明白当年那个被他刻在雪上的名字是那么孤独,它被写下,最终却独自融化在阳光里,下一次,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试着把张起灵三个字也写在旁边。

张起灵望着身边人棱角愈加分明的侧脸,恍惚间注意到曾经融于阳光的思念在此刻变得实体化,像长白的风雪,像西泠的月桂,一头撞进他空寂的灵魂里去。

这个黎明,他就这样抱着吴邪,安静地等待天亮,等待他下一波情潮涌来。未来,日月轮转风雨如磐,张起灵都会与他共同面对。

tbc

第六章

这几日家里只有胖子和吴邪两个人,照常插科打诨,日常互怼,言语间却像是刻意避开什么,连同与之相关的任何东西都没人提及。

然而吴邪的话渐渐也少下去,到第三天中午——

这波操作还没结束吴邪就坚持不住了,他眼皮都耷拉下来,靠着墙就要睡过去,手脚无力地软在张起灵身上。只因为一次接一次的顶撞才没直接滑到地上,连什么时候完事的都没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