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墙,头埋的很低,甚至还一点一点的,显然是正迷糊着。尹宗佑不动声色的往他那边挪了挪,挡住了老师的视线。
这一个小时中,尹宗佑听面前的中年大婶从徐文祖上课睡觉这件小事引申到国家教育问题,再延伸至国际事件,仿佛宇宙炸了就因为他家徐文祖在课上睡了个觉。
尹宗佑诚恳的应和着她的话,同时往徐文祖那边挪了挪,偷偷伸手搂住小孩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怕徐文祖一个站不稳栽倒在地上。
由于徐文祖平时表现不错,成绩又一直名列前茅,再加上尹宗佑适时说徐文祖这两天生病了,今天是硬撑着要来学校,又把这老师感动的不得了。
简直狗屁。徐文祖刚好醒过来,他打了个哈欠想到,还不是因为你不和我一起睡。
当天晚上,尹宗佑拿着枕头和被子进了主卧。
至于次卧,被他愉快的改造成了书房。
而尹宗佑也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在自己被子里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挖出来。
幼年时期的徐文祖比成年时期的更容易被接受,尹宗佑想。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成年版的徐文祖,尹宗佑不能保证自己能否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他掰扯早饭到底要不要喝牛奶。
徐文祖的胳膊上有新新旧旧的伤疤,不算很多,但也触目惊心。尹宗佑想到那个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衣衫的医生,沉默的帮自家小孩穿上长袖上衣,拉下衣袖来帮他遮住伤疤。
徐文祖看了他一眼,开口安慰道:“没关系,已经不疼了。”
确实,伤口已经结痂,落下了狰狞的,深浅不一的伤疤,尹宗佑感觉那些伤口像是划在了自己的身上,鲜血淋漓,疼的要命。
“走了。”徐文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快要迟到了。
“嗯,中午去接你。”
这天徐文祖放学早,他脚步轻快的穿过空荡的街道,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出乎意料的,尹宗佑也在家,书房门紧闭着,隐隐传来说话声,像是在接电话。
他对尹宗佑的电话不感兴趣,却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尹宗佑应该是在写东西,他将电话开了免提,一个大婶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才三年而已,徐文祖倒也没忘记严福顺的声音。
那位总是笑着的大婶,总会隔三差五的给他们做一顿炖肉,每次都在有孤儿“走失”的第二天。
徐文祖知道那是什么肉,因为他亲眼见过。
果然,那女人没打算放过自己。
“尹先生,抱歉啊又打扰了…还是之前的事情,您考虑一下?”
“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那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们知道,您和文祖一起生活了三年,但…”
尹宗佑打断了她。
“抱歉,我不知道您从哪儿得来的结论,说他…嗯…精神方面有问题。”尹宗佑语气冰凉,“他很好,也不是一件可以随意退换的物品。”
他像是被人侵犯了底线似的,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和。徐文祖安静的站在门外听他讲完电话,然后缓缓倒退着,轻手轻脚的出了家门。
他在门口等了大概十分钟,然后伸手敲响了门。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