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仙家的红贴上字迹丑就丑一点,谅他们也不敢背后聒噪。可东海龙王乃敖丙的父王,往后就是他亲爹,给亲爹的帖子上字迹不能入目,平时再豁达,此时也心虚得厉害。而且俗话说字如其人,若是叫东海龙王认为自己为人如此字一样不上台面,不放心把敖丙交到自己手里,可如何是好。

他在桌前发愣,敖丙好奇地凑上前,望见一张红贴上抬头处写着几个需要连猜带懵方能认出的字——“男哪吒跪禀”。

他一来,哪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红贴连着笔往他怀里一摁,央求道:“给岳丈大人的红贴还是你来写罢,我的字实在难登大雅。”

敖丙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这封喜帖是送去东海的,龙族与天宫之间的谨慎微妙,让他强制将对东海的思乡之情压抑在心底最深处。成婚是大事,父母自然要在场,可连他都忘了请父母,哪吒是将这场婚礼看的多重,能代他记住邀请双方高堂。

敖丙捏紧喜帖,讷讷道:“父王母后定是来不了的,东海琐事繁多,父王母后怕是抽不出空。”

其实是不方便来,到底是妖,与天宫众神不是一路。突然造访,徒添尴尬,不如不来。

“什么事能忙得连儿子结亲都不能参加。”哪吒不满,随手另起一张纸,写给自己的亲人。他在凡间曾有父母并两个哥哥,封神后,天帝赏了神佛两界交界处的仙山,供他们参道修法,倒也其乐融融。只余他一人留在天宫,步步高升,直至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不来也无妨,”敖丙嘴角挽起一道浅浅笑容,“婚姻大事,是要父母知晓才是,我去修一封家书,就算礼到了。”

他转身去屋里写信,哪吒已将狗爬的喜帖写完,交给候在一旁的仙侍,仙侍快马加鞭地送贴去了。

写完红贴,难得闲散半日,哪吒在府里兜了一圈。他现在愈发爱泡在华盖府,将善财赶去天帅府处理婚礼事宜。善财是敖丙的唯一仙童,在天帅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除去哪吒,天帅府的一众仙侍仙娥倒有点唯他马首是瞻。华盖府只有两个人,哪吒便想厚着脸皮去敖丙身上蹭蹭,可敖丙在写信,涉及了隐私,不让他靠近。

他无所事事地趴在窗沿上,看敖丙的鬓发散下来,落在脸颊两侧,墨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沙沙而过,看不见具体的内容,但偶尔漏出来的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晓得敖丙的字好看,他见过的,是方方正正的规整中带着靡坚不摧的悍然力量。

字如其人,也有一定道理。

胡思乱想着,他突然记起最重要的一桩事未做,肃然站直了身体。

惊动敖丙抬眼望他。

“一点小事,”哪吒诡秘地笑了一下,“我去去就回。”

他要去姻缘树将凡人的名字抹掉,但是不知道姻缘树在哪里。在路上捉住一个仙娥打听,才晓得姻缘府坐落在天宫之外的一千里云端处,姻缘树就在姻缘府的院子里。

腾云驾雾好一阵子,其中迷了几次方向,才终于在浓重的祥云里望见姻缘府露出的尖尖檐角。

一个红兜子的仙童抱着一本书册在门口打瞌睡,哪吒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