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里时哪吒总搂抱着他,总也不撒手,其实会觉得黏腻了些,而不大自在。不过又因凡尘记忆在脑海中鲜活地翻涌,当年凡尘他二人在闺房内比这旖旎千百倍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搂抱,已经清汤寡水得很像话了。

敖丙也说不清自己是怎回事。大多时候,他的心想与哪吒保持距离,可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又拒绝不了他炽盛的热情。如若哪吒身处险境,他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可若无事,其实更愿独处。哪吒在身边时,看他的眉眼,心底是欢喜的,甚至柔肠百结。不见他时,却从未思念过。

矛盾得一塌糊涂。他想,许是少了情根的缘故。

所以,哪吒不来,刹那的意外之后,他自己都未意识到,更多的其实是如释重负。

婚期愈发接近,敖丙心内无甚波澜,他并不期待。只因为是哪吒提出来的,他心甘配合,但也仅此而已。所以前前后后,多数是哪吒在冗忙,他只写了封信回东海。想起凡间那场婚礼,虽已感受不到当时的心境,但必然是望眼欲穿的。不像现在,无可无不可。

说到底,于他而言,一切并无太大变化,不过是脑海中多了一段记忆,身边多了一个伴侣而已。

夜已深了,各处府邸已掌了灯。敖丙拿着火捻子点燃挂在门口的莲灯,豆大的橘光在深重暮色里,不比天边晓星黯淡。

哪吒今晚大约不会过来了。他转回身踏入门内,门将将要合上,一只手忽然出现在门缝里,攀住了门扇。

打开大门,尚未看清门外来人,一阵冲天的酒气先扑面而来。

哪吒两颊红得如有火烧,脚想往前迈,却未估好距离,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敖丙眼疾手快扶住他,但醉的不知人事的身体格外沉重,仍旧一歪,连带着敖丙一起撞到门上,门被撞的铛一声闷响。

哪吒靠着门,缓缓滑下去,如一滩烂泥,颓然坐到地上。

通天太师的酒量和他的道行一样,十分高深莫测,敖丙早有体会,当初整坛烈酒下肚,轻松似饮水般。

此时竟酩酊烂醉,他大感意外。他一言不发地在哪吒跟前蹲下,看见哪吒脸上熟悉的红色纹路。

敖丙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摸向哪吒的眉心,指腹摩挲着他火红的额纹。这个纹路与自己的额头上的是一对,他很熟悉。恐怕哪吒是想起什么来了。再打量醉酒的哪吒,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辛酸。

哪吒昏头昏脑地盯着前面的皙白手腕,努力地眨了眨眼,半晌慢吞吞地问:“我媳妇儿呢?”

不论过多少年,敖丙还是不大习惯这个称呼,沉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