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哭戛然而止,所有景象都化为泡影在他眼前升起,所有的光与声都在一瞬间落回噩梦之中,尚未完成的机械体开始剧烈挣扎,绿色的光芒开始跳闪,最后定格成了刺目的猩红。
他没有手脚,只有冷硬的金属躯干,在猛烈的震动下,密布全身的电缆开始绞住他,像是柔韧的荆棘,又像是诡毒的蛇群。
源氏的感官开始复苏,他能感觉到黏稠的营养液盈满了他干涩的胸腔,润滑了他人造的骨骼。
这并非噩梦,因为连梦中空洞的风与斑斓错乱的画面都没有,只有如此鲜明的疼痛与窒息。
这是地狱,鬼怪们拔尽他的翅羽发肤,剃骨去肉,再将他雕琢成一具空有思维的杀戮机械。
警报声隔着维生皿响起,已经有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了,但这并不能阻止已经清醒的源氏拼死挣动。
可任凭他如何虔诚地恳求,龙神都不再赐予他神力,直到绝望让他涕泗横流。输送营养液的细管缠紧了他脆弱的咽喉,他发不出声,如同失去了外壳的簧管,竭力地震动着。
他惊讶于自己还能流出泪水。
那微咸的泪从他干涩的眼眶中落下划过伤痕累累的皮肤时,却火燎般剧痛。源氏透过面罩的红光,看到身着白衣的人准备将程序出错的他捞出器皿。
然后他便被制服了,像一具狼狈的智械残尸一样被死死摁在纯白的地板上,通过反光他能看清自己骇人的模样,尚未完成的仿生肌肉因为他的挣扎造成了破损,和血红的营养液一起散落在地上,惨不忍睹。
机械体想暴怒地反抗,却只能发出垂死的嘶吼,他再也发不出清朗动人的声音,而是像冬日刮过枝桠的最后一丝寒风一样刺耳而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控制住他的头部,快!”
“修复程序和镇定药物已经准备好了。”
随即源氏的头颅便被粗暴地钳住,有人将一根缆线插入了他后颈的接口,联通到他人造的脊柱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再度挣动起来,这让他尚未安装双腿的髋部开始松动,减震的硅胶被磨破,导管也断裂开来。
“快打开他的面罩!他要窒息了!”
源氏睁开发疼的眼,泪水被涌进的空气风干,令他狂怒的红光都散去,眼前只剩下实验室墙面空虚的纯白。
他动了动皲裂的唇,然后脱力般安静了下来。
“他说什么?”
“没听清,也许是一个名字。”
从这之后,源氏再没有失控过,他在被确定苏醒之后,迅速地送往了手术室进行了剩余的肢体焊接与调试工作。手术过程的艰辛与痛苦不言而喻,但源氏却平静地忍耐了一切,捱过了最后的工序。
然后他便被固定在操作台上,等待着重铸他的工匠最后的审视。
如今他的感官灵敏度已经是常人的数十倍,他数着来人的脚步,直到金发的女性医者走到他的身旁。
“你好,齐格勒博士。”
源氏的发声系统已经被尽力复原,但电子音还是比从前少了几分生气。
“你好,源氏,我很高兴你挺过来了,恭喜你,现在你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