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后他永远都只是沉默地被固定在工作台上,仿佛是一具真正的,坏损的机械。

因为手术室是无菌隔离的,所以源氏不用担心仅剩的面部肌肤会因为过于脆弱敏感而被感染,他摘下了面罩,低垂着目光,不知在看什么。

带着口罩的安吉拉拆下他破损的腕部,焦黑的零件抖落下不少灰烬,血红色的人造体液渗了出来。

“你没必要这么拼命,我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修好你。”

“我只是想尽力而为。”

安吉拉擦干净了创口的液体,将全新的部件接入关节槽中进行固定。

“在我看来你是在过度伤害自己,我为你重建了身体,我知道你和智械不一样。”

即便源氏不再是岛田家的二少主,也不再得到竜神的庇护,可他却还紧紧攥着未亡的好胜与不屈,即便是被囚禁在一具死气沉沉的钢铁之躯中,他也不会停止战斗,直到粉身碎骨。

“可这并不代表着我会因为惧怕伤痛而懦弱。”

他说话的声音拔高了些,倔强的语气听起来倒多了几分人情味。

可安吉拉明显一个字也都不信,她知道源氏渴望着死亡,如同渴望胜利与荣耀一样,日复一日活成了他至亲至爱至恨之人的影子。逐渐品尝出自我牺牲的快感,它压倒了一切,驱使他走向毁灭。

工作台的控制面板是投屏在半空中的,她一边设置数据,一边说:“你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其他成员也都不太信任你。”

“我想,你也许应该先去找回你自己,有个人可以帮助你。”

20

源氏被送往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个雪山连绵,庙宇如云的国度,巴格马蒂河从山脚下蜿蜒而过,哺育着河岸边所有虔诚的朝圣者。

即便是在智械普及度如此高的年代,源氏还是不习惯以这幅机械体的面貌招摇过市,他为自己披上了一身颜色暗淡的粗布装束,正符合他这位风尘仆仆的外乡人的身份。

为源氏领路的本地人是尼泊尔本地的金银匠,他似乎英语不太好,却依旧热情不减,源氏和他一起进了居住的庙院,在等待他去取东西时正看见了正厅中端坐在床榻上的小女孩。

她容貌精致又肤色苍白,额头上有一点鲜红的朱砂,精心装扮之下更像是一份隆重的祭品。在尼泊尔的宗教文化中,被选定的女童不能笑,也不能离开她身下的方寸之地。

这是他们的活女神,却又像樽已经死了的神像。

院子里的菩提树落下叶来,风声幽长,源氏眨了眨眼,恍然看见另一个人坐在离他不远的厅中。

本地人招呼了他两声,他不再与女童对视,转身离开了。

“就到这儿了吗?”

源氏踩进喜马拉雅山脚下的雪里,迟疑地看了看四周破败的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