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良帅没有开不起玩笑的道理,知难而退的人不该是他。张小敬一笑,从外衫里摸出片薄荷叶嚼着,凑近了李泌的脸,说话时故意哈出冰凉的酒气。
“可是李司丞,你会吗?”
李泌脸色一涨,咬着内唇压抑下来:“…不会,但可以学。”
“不会你瞎起什么哄,平康坊绝色我都尝过,李司丞这一身…”张小敬上下一扫,轻笑,“怕不够味道。”
话里话外尽是羞辱,李泌蹙着眉,掐得虎口发白。
“…张都尉可还有别的要求?”
张小敬眉尾一挑,故意激道:“没有!只此一项,谁人不知李家公子谪仙般的人物,这一点倒是平康坊里的胭脂俗粉比不了的。”
“即是如此,李某明白了。”
李泌腾得站起身,抱起另一坛酒灌下半坛,酒液从嘴角溢出来打湿了一片前襟,张小敬心头一跳,连忙伸手把酒抢下来,嘴里依旧不饶人:“方才叫你一起不要,现下给我喝去了这么多,究竟是你请我喝酒还是我…”
话未说完,李泌已先一步揪住了张小敬的衣领,一缕长发越过肩膀撩过张小敬的下巴,麻酥酥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李泌垂着眼,双颊酡红,说着“李某不才,请张都尉赐教”便将两瓣唇贴了上去。
张小敬半敞着怀被李泌跌进来,与旁人比起来更为纤弱的青年整个卧在他胸口,浑身僵硬,四肢发抖,可还不依不饶地扯着他的领子,拿舌去舔他的唇。
“…!李泌!你疯了?!”
张小敬钳住李泌的手腕,擒拿般的把人仰面按倒在地上。李泌气喘吁吁,衣服散了一半,露出白瓷样的胸膛,青丝衬着白里透红的脸直教人心猿意马,更别说此刻张小敬正横在李泌身上,居高临下。
“李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追个屁!妈的,李泌你够狠,真下得了嘴啊!?”张小敬骂了一句,李泌手腕被扣在头顶也不挣扎,索性闭起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老子办事儿向来都是你情我愿,这样的,我不干!”
张小敬粗咧咧地给李泌扯好衣服,想要多嘴教训几句,远处又开始放花,许鹤子的歌声浮于琴瑟笙箫之上,伴着声声铜铃直入靖安司来。张小敬倚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看,这些东西虽然花里胡哨,但真是好看,比烽燧堡的星星好看,比沙场上的刀光剑影好看,比伏火雷好看。
多少人身披甲胄,就为了这一点好看。
李泌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地上盯着莲花冠上倒映出的火光。
“张都尉,过了今夜,李某可能就还不成了…”他很轻很静地开口,张小敬听起来莫名觉得其中夹了些委屈和无奈,是个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李司丞。
张小敬约莫能猜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他早有准备,笑道:“那便不还,”他转过身来去看散落青丝的谪仙,“张小敬没多少人惦念,倒可让李司丞一辈子记得我。”
李泌点点头,偏过来一眼,眼眸清清澄澄,潋滟一池花火,“我定不忘张小敬。”
当晚两人共睡一室,李泌打坐冥思,张小敬毫不客气地占满了软榻,呼噜震天响。
等张小敬悠悠转醒的时候,李泌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张小敬一路摸出去,不知是不是李泌卧房太过清幽,他在靖安司里逛了有一刻钟还不见人影,暗自心想什么怕不是真遇上了什么狐仙化形,睡了一晚上就把人扔在了深山老林里,昨日长安大劫全是幻想种种。
偌大靖安司,张小敬来去都是被人领着路的,眼下像个迷宫一般,张小敬正琢磨着要从哪面墙翻出去更容易些,突然劈空一声惊呼:“公子!!!”
那是檀棋的声音。张小敬不做细想,寻声而去,拐过回廊看见乌压压跪倒了一片人,靖安司上下恐怕都在这里,檀棋跪倒在中间,哭得不成调,李泌依旧是昨日的一声青衣,挺直了背,稳稳做了个礼。
传经的人眼尖瞧见了目瞪口呆的张小敬,哼地一笑:“张小敬也来了,省得去找,我便一起传了——死囚张小敬,为救长安百姓,只身涉险,斩杀狼卫,阻截伏火雷,护驾有功,免去死罪不入死牢,但有功有过,有惩有罚,在靖安司内等候发落,”太监收了礼,客气地对李泌点头,“李司丞,走吧。”
檀棋闻言又忍不住哭声,靖安司一众也无不眼里噙泪。张小敬茫然:“李泌去哪儿?”
太监脚步一停,蹙起眉:“方才没听清吗?李泌执掌靖安司专司长安贼事攻防,然独断专权,谎报敌情,即刻问罪,”又对李泌说,“李司丞,别耽误了时辰,走吧。”
“这是什么道理!?”张小敬霎时间心头起火,这般模棱两可的罪责就要把人送进大牢,哪来的道理?!
可不良帅没有开不起玩笑的道理,知难而退的人不该是他。张小敬一笑,从外衫里摸出片薄荷叶嚼着,凑近了李泌的脸,说话时故意哈出冰凉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