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临时来戏楼帮工充场面的。”解雨臣笑得人畜无害。

小姑娘哦了一声,拉着他的袖口藏在上台处,指着戏台子下头一排,一看黄花梨的桌子和粉彩的茶具,就知道是专门为非富即贵的公子太太们设的专座。解雨臣有些职业病发作的在心里给这几样古董估了个价,脑子里闪过一排的零。

坐在这头一排的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是长袍马褂,还梳着辫子,端着茶盏一脸雀跃的在聊些什么,唯有最右边的一个,西装革履,翘着二郎腿,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不像是来听戏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胸针和袖口上的蓝宝石倒是异常夺目,他原本在仰着头和身边的两个人插科打诨,解雨臣正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他突然转头,凌厉的目光和解雨臣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实在是太久没有看见这张脸了。解雨臣反应迅速,立刻闪回台后,心跳加速了几秒钟。那人看不见他的身影,眼底的锐利也跟着立刻褪去,继续歪着头和旁边两位打趣。

是黑瞎子。

“高一点的是怡亲王,年轻一点的是庄亲王,最边上那个穿西装的就是小王爷——”

“为什么另两位都是亲王,偏叫他小王爷?”解雨臣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号,回去又能和黑瞎子逗乐了。

“因为他是皇上亲封的最后一位亲王。”已经上完妆的白娘子叉着腰朝他们冷笑,“小王爷是寿贝勒唯一的儿子,一直被养在太后身边。民国六年皇帝重新坐上龙椅,大封群臣,小王爷年仅十岁被封为齐亲王。可惜——皇上的龙椅只坐了十二天,亲王也好,贝勒也好,如今可不比我们高贵多少了,叫他一声小王爷,也是看他的笑话,只可惜他听不出来罢了。”

解雨臣估摸着这就是这个戏班子里的角儿,表面上对她淡淡一笑,和跑龙套的小姑娘们一起给她让出了道,内心里早已经因为她对黑瞎子的轻慢把她拉进了防骚扰名单。

“钰姐前两天好像刚被小王爷奚落过。”小姑娘挤眉弄眼的对他说,“小王爷不爱听戏,只是陪着庄亲王和怡亲王玩闹而已,钰姐前几日下了戏,陪几位亲王喝酒,被小王爷拐弯抹角的调笑了一番,钰姐回来哭了一晚上呢。”

“离开场还有多久?”解雨臣问。

“还有一刻钟。”

够了。解雨臣在心里对自己说。

戏楼的老板四处找钰姐儿找不到,急得出了一头汗,白蛇传缺了白蛇,这算什么事儿!其他的小姑娘不是看着太怯,就是唱腔不好,正手足无措之时,一个穿好扮齐的白娘子款款走来。

“小王爷让我来顶上。”那白娘子朝他轻轻一笑,举手投足间确实有点与神兵杀得云愁雾散的气势,“小王爷说,别让庄亲王和怡亲王扫了兴。”

戏楼老板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几位亲王是贵客,眼看锣声鼓点就要起,赶紧做了个揖请这位角儿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