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眼里流露出惊喜,毫不嫌弃地蹲下身把大狗搂紧。毛茸茸的狗耳朵蹭着他的脸,也许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安下心来。
于是没能走成,也没有重新订机票。
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再微不足道的理由也能让他留下来。就像十年前他原本已经托着行李箱准备踏上出国的飞机,但那人追来了,所以他留下了,一留就是将近十年。
这次,这次也没有什么不同。
人不在了,可他还是他,城市还是城市,仅剩一方的爱情还是爱情。
周瑜靠在沙发上抚着大符的脑袋,从登山包侧袋里掏出那只前不久收拾行李才刚刚装进去的深蓝色小盒子,轻轻打开。
那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球,里头簌簌落着晶亮的细砂,落了红色的小珊瑚满身。
那天孙策把他家窗台上的盆栽碰落进人工湖之后,做了件很匪夷所思却又很有其本人风格的事情:下水捞回来。捞上来之后突发奇想,动手能力强又行动力爆表的摄影师干脆用那一小撮细砂做了个手工艺品,移栽了几株自己曾经协助科研人员抢救珊瑚时从海底合法采摘回来进行培育的人工珊瑚样本*,当作赔礼送给周瑜。
*倘若未经允许擅自采摘活体珊瑚属于违法行为
那是他们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定情信物,尽管周瑜直到在机场被孙策追上都没有打开。当他后来不小心坦白了自己当初其实是因为以为里面是枚戒指,所以才不敢打开时,孙策滚在沙发上笑出了眼泪,特嚣张。
第二个是火锅,一只灰白色的猫,周瑜在宠物店偶遇孙策之后买下的它。
第三个是周瑜送给孙策的,一个装着同种稀有细砂的圆锥形吊坠。那天周瑜在鲁肃的酒吧过生日,孙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直接掏出了个戒指求婚。醉成周三岁的周瑜不甘被他抢占先手,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局,便现场动手给他做了个坠子,外面装细砂的圆锥体小物件还是从鲁肃一瓶82年白兰地礼盒上掰下来的。
第N个是某年冬天他送给孙策的围巾,深灰色。孙策一直嫌弃戴围巾,不是因为捂脖子、勒喉咙这等正常人类会有的理由,而是因为他莫名其妙一口咬定男人戴围巾会显得很gay。周瑜完全不懂他何故出此诳语,反正很少见他戴就是了。但他还是把围巾叠得平平整整,收在柜子里,这是他核爆现场般的衣柜里为数不多的净土。
周瑜回忆到第N个时,轻轻笑了起来,电视里开始播放元旦联欢晚会,屏幕里满天飘转的彩纸映亮他的虹膜。
“我不走了,大符回来了,明天我去把火锅接回来。”
“你什么毛病?我这猫毛都没撸热乎呢。”
“撸别人家的猫让自己爽,非君子也。”
“……你听起来心情很好。”
“还可以。我在桥上,遛狗。”
“哪个桥?那个桥?”
“对,那个桥。”
“……噢,答应我不要跳下去。”
“怎么可能,我跳了谁养那一猫一狗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这都快跨年了。”
“你是说回去看电视?说真的,中央电视台元旦联欢晚会,除了春晚我想不出比这更傻的节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