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听着酒楼门口的一阵骚乱,笑而不答。他要去天上接他那位金枝玉叶的贵人,地上的事可都得安排得明明白白。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想付得起半坛酒你怕是得剁只手留下!”店小二在楼下高声斥道,想将三五个上门的乞丐拦在门外。其中一个乞丐忿忿不平道:“狗眼看人低!我们是正经带了钱来买酒的……”店小二本就不信,又被骂作是狗,两人骂骂咧咧推搡起来。
另一个乞丐心里不踏实,偷偷问中间那个瘸腿的:“老风,咱们是真有钱,对吧?”
那瘸腿乞丐好像手也只有一只使得上劲,单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出东西,边摸边安慰旁人:“有,当然是真有啦,那血雨探花,钱这件事情上不诓人的!”
等那瘸腿乞丐终于摸出三锭银子来,众人登时有了底气,推开拦路的小二,拥着他走上楼来。有人问道:“老风,我早就想问,你们这群朋友,怎么名字都四个字四个字的。那红衣服的叫血雨探花,那白衣服的叫太子殿下,那你叫什么? 你一定也有个诨号吧!”
中间那人想解释太子殿下不是诨号,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苦笑道:“别提啦!”
贺玄见到那人,又听得众人口中所言,狠狠剜花城一眼,道:“走。”
花城施施然起身:“我是该走了,你急什么。”
贺玄懒得理他,翻过雕栏飞身离去,衣角银亮的水波暗纹只微光一晃,就和黑衣一道融入夜色之中。
花城看得直摇头——不来又要等,来了又要躲,没救。他心想反正人也见到了,而且看这样子,若是在人阵相见,也不至于血溅当场。于是在酒桌上留下几粒碎银,骰子一丢,开了缩地千里便上天去了。
那日起,人阵旁便多了个不苟言笑的“花城”。
酒楼里他第一眼便看出,那瘸腿乞丐就是被他扔下皇城的师青玄。他扮作地师明仪百年,几乎与这人日日相对,形影不离,若是还像谢怜那样,需要旁人说出一个“风”字提醒,这百年光阴可真算是全喂了狗。不过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他要用是否认出师青玄来度量这百年是否虚掷。毕竟如果从初衷说起,他这百年可算是功德圆满,不仅将那上天庭摸了个底儿掉,还亲手取了水师无渡的项上人头。
他眼见着师青玄将那三锭银子买回来的好酒分与一众人喝,每人也就舔了个碗底。分酒那人蓬头垢面,看起来却神采飞扬:“各位,这秋露白名不虚传吧!我可真喝过不少美酒佳酿,连我都觉得它能排得上号!”他这得了好东西便要与众人分享的毛病,都成了这幅落魄样子,也没好个干净。贺玄心下冷笑,直道是这些人连饱饭都吃不上两口,哪能分出酒的好坏。
这些乞丐确实分不出好坏,可师青玄向来热情直爽,待人宽厚,既能拿主意,又从不藏私,早就成了这群人里一呼百应的人物,大家纷纷响应道:“好喝,好喝!”就算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也挖空心思把这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