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红镜剑刃上映出的那人面容,竟与他眼前所见没有丝毫变化。

那人的眼里几乎不再有师青玄了,他从腰际抽出一面黑锦令旗,如潮的鬼气从旗尖枪头上四方奔走开去。以这鬼气为讯,散在鬼市各处的某些鬼怪魍魉突然像听了令般,朝他的方向涌来,其中竟还有那已经化出了型的小白话仙人。他们原本都像是安乐百姓般在歌舞升平中游乐,刹那间却全都撕掉了假面孔,露出面目可怖的真容来,磨牙吮血桀桀而笑。

那人令旗一指,这直教人胆寒发竖的汹涌鬼军便洪流一般,朝着城外的地师庙呼啸而去。

第八章 万鬼食身

那长衫人与魍魉洪流一道朝着城外去了。师青玄惊魂未定,掌心全是虚汗。

这一身汗把他灌下去的酒气发出来大半,他脑子越清醒,越心惊。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逃出红镜法眼,无论凶绝。如果他看到的面容就是那人本相,且此人又与贺玄存有仇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但那个熟悉的名字在他心中响起的时候,却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

他认识的明仪脸上从未出现过方才那人的诸多神情,如果硬要说的话,反倒是幽冥水府大殿中央那副枯骨,更接近他记忆中明仪的冰冷。想到此处,师青玄脑中又闪过某人一言不发靠在客栈床边,强忍体内虚无感侵袭的倔强与冷郁,分明与记忆中的挚友是两张不尽相同的脸,却似曾相识到可以唤起无数个熟悉的须臾瞬间。

他念起贺玄刚从万鬼躁动中脱身,法力大不如平日,对即将来临的东西一无所知,只觉得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想出让他与师无渡不落得两败俱伤的方法,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风师扇,心中默念风来,朝着城外地师庙御风追去。

师青玄就算是做风师时,也从未做过如此疯狂的御风疾行。他这具肉身现在本来也承不了多少法力,师无渡过给他的法力只够在鬼市中防身,等他驱着夜风像离弦箭矢一般赶到地师庙前,法力已经所剩无几。

但天不遂人愿,他还是没能比鬼军先到。

庙前贺玄已立于浊流漩涡的中央,脸上皮相被阴风划出了几道浓黑色的血痕,凭身外一个不断被鬼军向内挤压的法力圆阵勉力支撑。

中元左右,万鬼寻仇,狂欢厮杀,本来稀松平常。有能耐就战,没能耐就躲,但通常已达凶绝之境的人,是不把这点小骚乱放在眼里的。但今年情况特殊,一来铜炉从未在鬼月开山,二来过去也未曾有人暗中传讯结军,贺玄初见零星的怨魂时掉以轻心,便错过了脱身时机,现下只得困于茫茫鬼军之中。

师青玄体内法力已是强弩之末,虽扬扇飞起几道风刃,也很快淹没在乱流之中。他将裴茗塞给他的法器也悉数使了个遍,但没了法力加持的法器,也是杯水车薪。

贺玄黑袍下摆被乱流掀得在空中乱舞,看见不远处的师青玄,面色愈加阴郁,厉声骂道:“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