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似是没料到他会醒来,一下竟愣住了,倒是周瑜先反应了过来,如释重负般地吁了口气,匆匆向门口走去,孙权听得他对门外守着的仆从嘱咐了几句“告诉老夫人二公子醒了”“若小姐回来了便告诉她快些过来”“让前堂的医官不用等了,若有变数我再遣人告知。代大公子向他致谢,便说大军即将开拔,我实是分身乏术,改日登门拜会。”云云,便挣扎着要起身。
那厢孙策倒了水坐在床榻边,见此忙将他扶了起来又将水递给了他,无奈道:“来,先润润喉咙。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你仲兄一议完政便听说你又昏过去了,急着便过来了…唉,怎么又哭了?”
周瑜好容易吩咐下去,关门回身便看见孙权抹着眼泪,而孙策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忙掏了帕子递给孙权,却不防被他一把拉住手腕牵着俯下身带进怀里,“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呀?”,周瑜说着,边示意一旁呆坐着的孙策再去续杯水来,边像哄小孩儿似地轻轻拍着孙权的后背。
孙权也不答话,只靠在周瑜肩上哭个没完,似要将那人的朝服哭透方肯罢休。哭了半晌才醒过神来,委委屈屈抽泣道:“大哥,我好想你啊!仲兄,你…你不要走啊!你们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求求你,仲兄,不要走……”
“我在呢,不走,我和伯符都在,你别怕,啊?”周瑜嘴上说着,却惊疑不定地看向孙策,可那人也做不出解答。
其实孙权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前一日孙策说明原委之时似是忽然得了何人的急报便匆匆离开,彼时周瑜分明尚在侯府之中,第二日他正想着给那个孙权留几句话,便得报说周瑜箭创迸裂,旧疾复发,还不及反应便吓昏了过去。
幸而周瑜念着他受了惊悸,也并未逼问,只说大军两日后便要开往前线,让他好生安养,孙权这才发现,他不过换魂了三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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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主公?您没事吧?”
孙权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书房,“孤没事…子敬?怎么是你?公瑾呢?”
“主公您伤心糊涂了,方才才来报过的,大都督他…他……”
“你快说他怎么了!”孙权觉出事有不对,急急问道。
“他…伤重不治,病逝巴丘了。”
“不对!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孙权怔怔念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鲁肃,“他还那么年轻,孤还没…还没……”
“正是啊,”鲁肃没发现孙权的异常,只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续道,“公瑾风华正茂,怎料先主故去不过十载,他便也跟着去了。”
“你说什么?!”孙权觉察出鲁肃话里的不对,“先主故去十年了?!如今是何年何月?”说着也不等鲁肃回答,径自发了疯似地翻找着书桌上的竹简绢帛,却在找到一张帛笺时骤然停止了动作,红了眼眶。
其上是他自己的字迹,书着周瑜种种喜好与熟知他病势的医官姓字。
霎时,一段不属于他的回忆涌入脑海——赤壁大胜,再下南郡,软禁刘备,小妹远嫁……最终,亦只堪堪定格在眼前,那笺上末尾一句“好好待”,“他”字未及落笔,便墨色晕染,句不成行。
“主公!主公!已是建安十五年了啊!”
帛书应声脱手,翩然落地,一如一段尘封旧年,两载春秋,大梦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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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尔身为冥君,擅动时界,擅改天命,以致数人命格大动。天庭震怒,割裂两方时界,逆回周瑜、孙尚香等人命盘,方未酿下大错。今天道降责,尔可知罪?”
“但愿,”孙策低着头,咬牙切齿道,“领罪。”
“天庭念尔多年勤勉公事,维稳地府有功,只着削去尔生前功德,罚尽轮回,生世镇守冥界,不得擅离。小惩大诫,愿尔恪尽职守,将功折罪。”
“是,请尊使代本君谢过天帝。”孙策嘴上说着,心中却想天庭明知他为何如此,却独独罚尽他的轮回,非但让他与周瑜再无相守可能,还要他永受与那人相逢不识之苦,当真不过“小惩”。
“冥君客气了。然,有一事下官不得不多说一句了,‘情’之一字,贪而无止,欲壑难填,今大人已居高位,受天恩封诰,他却自有轮回命数,终为殊途,大人身掌轮回诸事,自当比下官更为清楚。算时辰他也该到了,大人善自珍重,下官告辞。”
“不送。”孙策颔首言毕,沉默着久立原地,半晌方目光飘远,轻声自语道:“缘尽世间…我们到底天地难容,公瑾,恕我,不能远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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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是吧?”判官锁着眉,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此人命格动荡且执念过深,生前又久居高位,恐不是好相与的。
孙策似是没料到他会醒来,一下竟愣住了,倒是周瑜先反应了过来,如释重负般地吁了口气,匆匆向门口走去,孙权听得他对门外守着的仆从嘱咐了几句“告诉老夫人二公子醒了”“若小姐回来了便告诉她快些过来”“让前堂的医官不用等了,若有变数我再遣人告知。代大公子向他致谢,便说大军即将开拔,我实是分身乏术,改日登门拜会。”云云,便挣扎着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