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够了本,孙翔赶周泽楷去洗澡,自己趴在床上边漫不经心地刷手机,边思考最后一个问题。

该愤怒的愤怒,该惊讶的也惊讶完了,只有这件事,他和周泽楷讨论半天,结论依旧不太确定——“既然我们俩之间存在医学概念上的万有引力,那为什么你对我的信息素还会强烈排斥?”

周泽楷给出的与其说是答案,不如说一种合理化的猜测:因为心理阴影。

他第一次向孙翔复述了某个不断重复闪现的噩梦片段。

——到处都是血,衣服上,空气里。一呼一吸间,充斥鼻腔的除去最基本的血腥味外,还有一股无法被忽视的味道,它甘美得仿佛八月阳光下刚摘下来的橘子。

但那并不是橘子,而是信息素。周泽楷能如此笃定,是因为当时医护人员交谈得相当焦急和慌乱——除了仪器,注射,药物这些字眼外,出现最频繁的就是“信息素”三个字。

怎么可能?!他们嘟哝着,惊讶一点儿不比周泽楷少。未成年期,信息素确实可以溢出,但通常情况下,没有渡过第一性征发育期,也就是没有超过12岁的话,即使通过血液或者睡眠状态溢出那也是微乎其微的。

而这几个孩子才4岁!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某个小朋友的失血率已经到达警戒线,到达几乎危及生命的程度。

周泽楷不懂那些,但他知道孙翔流了很多血。直觉告诉他,一个人失去那么多血,是会有大问题的。这个概念甫一产生,他突然就觉得呼吸困难。平日最简单的吸气动作,都像有刀在刮他的肺一般痛。这种情况下,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去攥住孙翔的手。

他们并排躺着,轻而易举就够到了。医护人员忙着抢救孙翔,根本没有精力顾及他,殊不知,这是新一轮糟糕的开始——失温的冰凉触感令周泽楷五脏六腑搅到了一处,周泽楷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受太大伤害,但他确实在痛,每一个神经都在发出被拽紧的痛呼。眨眼间,他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痉挛着,像虾一样缩成一团。

周泽楷的反应吓到了本已手忙脚乱的医护人员。两个人冲过来摁住他。他们紧张极了,以为他有别的伤口,但寻找未果。他开始呕吐,因为晕眩或者太痛了,他的记忆一时中止在这里,因为再往后几秒,他将失去意识,最后的印象是某个护士的惊呼——“这个小孩也要休克了!”

2.

第二天,孙翔比周泽楷更早一些醒来。

这本是一个完美而慵懒的早晨——空调一如既往地给力,室内温暖如春;萦绕鼻尖有淡淡的薄荷巧克力味道,周泽楷睡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而且他还做了一个好梦。

想到这里,孙翔好像又清醒了一些,接着忍不住皱起眉

他怎么会睡得那么好——在周泽楷第一次把那些深藏心里的噩梦片段分享出来之后——他竟然睡得和往常一样踏实。这就是问题。

他不害怕噩梦重新找上自己,相反,他特别期待能获得什么新的和周泽楷共同的回忆。

然而此时此刻,现实向他发出恭喜,恭喜他如双亲、警局、犯人家属三方所一齐希望的,多年后,他关于那段的记忆依旧是空白,半秒朦胧的画面都想不起。

好讽刺有没有,在同一个医院,被同一个医疗组实时记忆封锁,他非常成功,周泽楷却从未摆脱过橘子带来的阴影——这得是多深重,多强烈的阴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