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担待了,此案事关重大,而此人——此头又是唯一的线索,白某必须谨慎对待。”白术摇头道,“东方兄弟,史兄曾赞你天资聪颖,曾在金风镖局的赵氏奇案中助他良多。从这件事上,你可能想到什么?”
东方未明无奈地与人头对视:“哎,不料才一天的功夫,就与寨主阴阳两隔,这世事还真是令人唏嘘……请问船家,当初是如何发现海龙帮的小船的?”
船老大叹气道:“三峡水路多礁石浅滩,并非处处能泊船;每日必须算好该走的水程,夜间才能在某处靠岸停泊。但白日里被海龙帮耽搁了一段时辰,所以至今还未赶到可以停靠的渡口,只能趁夜再走一段。船上有老水手在桅杆上瞭望,避免撞上东西;结果就看见上游漂来一排小船,还以为海龙帮的人去而复返,吓得赶紧来找我,我又求了白捕头来帮忙。结果船到了跟前,才发现上面一个人没有,却点着防风的灯,船头搁着个圆形物事。我下去一看,便看到了这个。”
傅剑寒道:“不知海龙帮的其他人怎样了,船上一个也没瞧见。”
“小船上只找到这颗人头。但有许多血迹,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或许其他人业已遭了毒手。”
东方未明道:“也不知何人与钱寨主这么大仇,杀了人就算了,还用刀子把他的脸划烂——莫非是寨主当年的情敌,嫉妒他生得美貌,抢走了自己的意中人?”
白捕头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东方未明,显然是还没习惯逍遥派弟子的思路。傅剑寒赶紧圆场道:“这刀痕不像是泄愤随意划上去的,倒像写了一个字。” 白捕头这才用力点头,夸赞道:“傅少侠好眼力。这确实是一个字——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死者恐怕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对头。” 说着他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一个“枭”字。
“你们可曾听闻过……绝户枭。”
东方未明等人纷纷摇头,而船老大却惊呼一声,露出了愈发难掩的惧意。
白捕头缓缓道:“二十年前,白帝城中出过一桩惨案。当时十二连环坞势大,纷扰水面,不但劫掠过往商旅,连朝廷的漕运货物都不放过。朝廷下了重令整治。但三江口水道复杂,水寨巢穴极深,除了水贼内部,一般人连门路都摸不着,更不知总寨主藏身何处。于是六扇门中一名姓萧的捕快不惜以身犯险,设法改名换姓、投靠水贼,再立下功劳,一步步接近十二连环坞的总寨。最后他终于将水寨的地形水路调查清楚,传递出去,让六扇门调集人手将几个寨子接连捣毁,立下一个大功。然而办案时人多眼杂,水贼中难免有漏网之鱼。他们不知别人,唯独对这位萧姓捕快恨之入骨;虽然此人设法带着全家躲避到外地,却仍没有逃过一劫。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十二连环坞的残党血洗了萧家满门,连家中几岁的孩子也没放过。” 说着他闭上双目,表情十分沉痛,“当时白某还是个初入六扇门的新进捕快。这位萧大哥,正是在下的前辈师兄。”
东方未明和傅剑寒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发一言。沉默了片刻后,白捕头果然继续道:“……那群做下血案的贼子始终没被缉拿归案。大约过了十几年,三峡两岸几个小镇上又陆续出了几件灭门惨案。有时是一座宅子、家中的男女老少被杀的干干净净;有时是一艘江上的渔船、货船,船上的所有人都死于非命。这些案子唯一相通之处,便是宅中、船上必有一具尸体,其上被刀剑划了一个‘枭’字;而死者中的屋主、船主,往往查出来确实身家不干净,与当年的十二连环坞有关。因为‘枭’音通‘萧’,知道前事的人不免猜想,或许这些案子皆与当年的萧氏血案有什么关联……当时在江面上流传着许多流言蜚语:许多跑船的人言之凿凿地说,曾见到萧氏一门的冤魂冲上天空,化为一只老枭;这恶声鸟停到哪只船上,那船便要遭难了。六扇门里也管这几起案子的凶嫌叫做‘绝户枭’。但实际上,这凶手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都未有定论。”
傅剑寒皱眉道:“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凶手行事如此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东方未明道:“钱寨主他们本来就是杀人越货的水贼,惹了什么厉害对头倒也不奇怪……但这些小船只是无意中漂到此处的吧,和我们这艘船没有什么关系吧?还是说船老大,您老过去也——”
船老大拼命摆手:“少侠可不能乱说!我走这条水路十几年,身家清清白白,船上的水手也都是知根知底的。” “不好意思啊,我就开个玩笑。” 东方未明嬉皮笑脸地道,他又看了眼人头,渐渐收了笑意,“不过,如果当真只是和海龙帮有仇,杀了钱寨主也就罢了,又何必在小船上点灯呢……简直是,希望被其他船只发现的样子——”
王蓉捂嘴道:“白捕头,白大哥,咱们非要把这个带上船来吗……留在那小船上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