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剑寒面露苦笑,摇头不应——虽然过去一时兴起也曾练过几日左手剑,但到底比惯用的右臂逊色许多,出招更无法如右手剑一般如臂指使、收发随心。沐天先前被他一击偷袭得手,自然存了几分忌惮之意,因此出掌多以试探为主;数个回合过后便渐渐大胆起来,忽然以退为进,趁傅剑寒一剑刺向膻中时,双掌一闭、将剑刃夹在当中;掌中内劲疾吐,只听一声崩鸣,一柄钢剑竟被他震作几段。傅剑寒反应再快,毕竟无剑可使,被逼得左支右拙,十分狼狈;顷刻间便被掌风刮中,跌倒在地。
沐天紧追不舍,眼看就要下杀手,东方未明又从另一侧扑来,抱着他的腰滚倒。沐天以手肘撞向他胸口,东方未明被震得滑开一步,还来不以拳脚反击,沐天已揉身而上,虎口卡着脖子,一下子将他按到地板上。
东方未明被这一击砸得头晕脑胀,眼前阵阵发黑;刹那间心头升起一阵恐慌,总觉得自己马上便要被扼断喉骨;但沐天却蓦地松了手,侧身闪到一边——原来傅剑寒乘隙拾起柳人英的佩剑,险些插入沐天的背心。此刻他换用右手,虽然缠在上臂的麻布被赤色沁透,一身剑意却凛凛生威,锐不可挡。
沐天望着他冷哼道:“袁人俊用来暗算你的毒物,是在下特制的‘须弥芥子’。此毒可大可小,可显可隐,即便吸出毒血,余毒仍藏在经脉中;倘若未曾清除便擅自运功,你的右臂便从此废了。”
“一条胳膊而已,便是送给未明兄,也没什么。”
傅剑寒语调轻松,手底下出招却是一剑快过一剑,疾如流星赶月。沐天避其锋芒,脚下忽然一转,向另一侧倒在地上的几人扑去。傅剑寒原本只顾将他从东方未明身边迫开,这下便来不及封住对手的去路,眼看着沐天一把将倒在地上的王蓉捞起,扣在手中。
傅剑寒见王蓉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只得垂下长剑,进退两难。沐天尚未开口要挟,忽听一声大喝“休伤我师妹!”余光瞧见一件物事从半空飞来;他以为又是暗器、挥袖便挡,不料东方未明掷出的却是墙角的香炉,被他掌力一震,顿时香灰纷纷扬扬、盖了他一头一脸。
沐天大怒,他强忍眼痛,也趁傅剑寒的视线被遮蔽,松开王蓉向东方未明掠去。东方未明还未从之前受的内伤中缓过来,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被他一脚踏上胸口。“小兄弟,说我偷偷摸摸,装神弄鬼?我看你爱用的小手段,倒是和萧某很像嘛。”
东方未明几乎能听见肋骨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但他此时反倒硬气起来,一声不吭;心道因为我自作聪明,漏算了一处,害得剑寒兄、小师妹几乎都为他所害,还有什么脸面呼痛叫唤。
沐天脚下略微放松了些力气,望着东方未明的脸,缓缓道:“……你与我确实性情相像,不过际遇不同罢了。在下小时候……也不肯好好练功,仗着几分小聪明,总喜欢投机取巧。即便为了替萧家报仇,也要借助外力。”说着从怀中掏出又一枚碧莹莹的药丸,囫囵吞下。“这种龙胆丸,能短期内压制所有的毒物,亦能大幅提高功力。” 东方未明心道但凡此类药物,对身体的反噬必也极大,但他胸口疼得厉害,说不出话。
沐天仿佛看穿了他的念头,继续道:“听说龙胆丸每服一粒,便要减去一年阳寿;这些年为了行事方便,萧某不知吃了几十粒下去,恐怕随时可能毙命。当然,萧某作业自受,也是报应不爽。”说着低下头去,直视着未明的双目:“丧尽天良?滥杀无辜?你我若易地而处,倒不知谁能胜得过谁呢?想当年……当年那伙水贼,先是杀死了佣人老仆,又杀了在下的祖父母和襁褓中的兄弟,最后当着我和我娘的面,说我父亲背叛了帮中兄弟,要按照道上的规矩一刀刀凌迟处死。我眼睁睁地看到他们割下第三十八刀,方才挣开绑手的绳子,用掉在身边的匕首将他……将我爹爹……” 他脚下加力,厉声道:“你不是很聪明么?!!你我若易地而处,你又有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傅剑寒大喊道:“你放开他!” 他知道绝户枭只要劲力一吐,东方未明便立即毙命,因此再怎么心急如焚,也不敢妄动分毫。
东方未明本已精神恍惚,忽然指尖一凉,在地上摸到了什么——船板上躺着那支从过三娘包袱里摸来的金簪,大约是方才被扔出去的时候从怀里掉出来的。他五指无声无息地握住金簪,突然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刺向沐天的脚背。沐天虽看上去如癫似狂,倒也分神防备着傅剑寒的剑,不料脚背剧痛,身子歪斜——而傅剑寒抓住这一线机会全力刺出一剑,只听“嗤”的一声,寒刃透胸而过。
东方未明急得一面躲一面喊:“喂喂,说好的配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