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心底一直觉得奇怪,其实江瑜和任剑南一样是世家弟子,仿佛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平日待人接物的礼数也都挑不出半点差错;但任兄就让人观之可亲——有时太可亲了还忍不住欺负一小下——而江瑜却给他截然相反的感觉,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他勉强继续扯着笑脸,道:“多谢贤弟抬爱。或许将来有空的时候,我二人可以另外约个时间地点,切磋切磋,点到为止。”
“如此甚好。小弟十分盼望这一天。”
与此人分别后,东方未明又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攀上南峰,绕到东侧山腰。从朝元洞出来,像猿猴一样垂直爬下数丈,方才见到真正名满天下的“华山第一天险”——亲眼见到长空栈道的险峻,任何言语显得苍白失色。栈道上有悬崖,下临深渊,山壁上钉着铁索和石桩,桩上铺设三四根踏板,宽不盈尺,人在上面只能面壁贴腹、横着挪动,若是直走,几乎要有一半身子悬在外面。就在这种地方,偏有一袭红影背倚绝壁,立在栈道正中,好像垂悬的山岩上烧起了一团火。
东方未明见他站的地方太险,都不太敢出声惊动,就攀着岩壁上的凹处、伸头往那儿瞧。傅剑寒倒好像感应到什么,一扭头看见了他,兴奋地招手。
“未明兄!你果然到了!!来来,此处风光绝好——”
“先问你件事——答对了我就过去。” 东方未明道,“今年你新创的几招剑法,取了什么名字?”
“横空出世、破釜沉舟、流血漂橹。” 傅剑寒脱口而出道。“未明兄怎么了?”
“嗯。流血漂橹……感觉不太好听。还是改成‘四面楚歌’吧。” 东方未明喃喃自语,手臂挽住铁链,足尖交替踏着山岩上踏脚的石坑、几步踩上了栈道。傅剑寒伸出一只手去拉他。两人并肩靠在山壁之上,面向天外,如履长空——虽是一番惊心动魄,却也正是因为这种惊险刺激,令人宠辱偕忘,心胸旷达了许多。
“在这儿喝酒,连滋味都和平常不同了”傅剑寒笑着举起酒葫芦,美美地品上一口,“武功再高的人,掉下去肯定也成了一滩肉泥。不知道百年前的华山派风老前辈、令狐大侠,是否也在这条栈道上喝过酒呢?”
“在这儿喝酒反而更危险吧。”东方未明道,“不过若是你欣赏的大侠和你一个性子,想必越危险就觉得越好玩。”
“啊——”傅剑寒赞同地叹了一声,“难怪未明兄时常让傅某感觉十分危险——”
东方未明想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地笑,“不错,我方才的确在想,若是从这里把你踢下去,想必神不知鬼不觉,连尸首都找不到。”
“所以说不愧是未明兄啊。”傅剑寒抓着他的手掌,放到自己胸口,“你听,我心跳得好快。”
东方未明又被他噎了一下,不止是脸,半边身子都红了。但他迅速压下内心这股波动,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慢腾腾地侧过脸。
“我不是来参加比试的。出门之前输给了二师兄。”
“哎呀,可惜。” 傅剑寒嘴上这么说,但东方未明感觉不到他当真有多少遗憾的意思,“未明兄什么时候想过两招,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我又不是为了打架才来的……” 东方未明嘟哝道,开始从头说起:自己从风吹雪那里听说了天意城的行动,跟二师兄上山的时候又看到了一具首级,而且此人很可能便是先前与他们有过一番纠葛的华山派高鸿飞。傅剑寒听得神情也严肃起来。“难怪未明兄要问我剑招的事……也就是说,这个杀手可能假扮成任何人?”
东方未明掰着手指开始计算:“现在只能用排除的法子,一个一个调查咱们认识的人。二师兄是和我一路过来的,肯定没问题;我现在有九成把握,任兄、金风镖局的陆兄和丐帮的萧兄也都是本人。武当派的方兄和古兄,他们两人一起行动,况且还记得雪妹刺杀卓人清的事,也不像假的……”
傅剑寒眨眨眼道:“那我呢?”
“一般人哪儿学得成你这种人精。”东方未明头也不抬地道,“麻烦的是女孩子那边……只能拜托小师妹想想办法了。对了,你上山的时候,还有没有遇见别的什么人?在山道边的石雕附近,可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见着人啊。我觉得那些雕像挺有趣的,还特地每一尊都看了看,若是有人头,早该发现了。”
“那是什么时候?”
“傅某是寅时从华阴县出发的。经过雕像,可能是卯时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