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卯时到巳时……如果是华山派的人,他们熟悉道路,可能是够的吧?”
“不,不对,不是卯时。”东方未明目光炯炯,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比划。“既然你我上山时都没有遇见别人,而自古华山道又只有一条,也就是说,此人必须等你爬到中峰,或者北峰——那时至少是辰时了——自己下山时方能不被你注意到。而他到达半山腰时又不能被我和二师兄撞见,也就是说,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从辰时到巳时的一个时辰。太紧了,大概没人能做到。”
傅剑寒沉思少顷,又道:“在人头上刻字……莫非绝户枭还活着?”
“不可能。当初你可是亲手把他干掉的。一剑穿心,这种死法极难造假。而且尸体我也反复确认过。” 东方未明道,“所以唯一的可能是,当初我们坐的那艘船上,还有一个隐藏的天意城杀手,他把发生过的一切消息都带了出去……其实我当初便有过这种猜测,船上的水手……甚至船老大中,或许还有他们的人。你可还记得那条鱼?”
“鱼?什么鱼?”
“水手老郑和孙员外一家死的那日,我们吃的那条。那条鱼很大,是在甲板上宰杀切块的,所以当日船上到处都是血腥味儿……也因为这个,我们就坐在孙员外死去的那间屋子隔壁,却一直没发觉异常。如今想来,这是不是太巧合了?沐天不想让孙员外等人的尸首太早被发现,大概是为了模糊死亡的时辰,让调查起来更加困难。”
“所以你推断,除了青城派的两人,船员之中还有人在配合绝户枭杀人的行动。”
“我只是瞎猜猜。这人藏得很深,一般绝不自己出手,仅仅在暗中襄助……但如果天意城真的还有人在船员里,为何到了最后关头还不帮着沐天一起对付我们——啊!” 东方未明一拍大腿,自己想通了,“因为那时候我用了悲酥清兰!”
傅剑寒也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那人的内功大约远逊于绝户枭,还没撑到吃药就倒下了。看来我们能够惨胜,多亏了未明兄的周密计划——”
“如果计划当真周密的话我们就不会被打得那么惨了。”东方未明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目前的麻烦是,假设真有那么一个隐藏的杀手,知晓船上发生过的所有事,他应该很清楚绝户枭已经死了;却还刻意模仿他。是为了什么?假设我看到的那个人头的确是高鸿飞,是不是暗示着也有人知道高鸿飞委托天意城杀害他师弟的内情??也就是说,此人当时既在船上,又清楚梁广发的命案,现下还到了华山——” 他挑了挑眉毛,“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除了你跟我,还能有谁?”
傅剑寒忍俊不禁道:“东方兄是怀疑傅某呢——还是怀疑自己?”
东方未明头疼得拍了拍前额,“我知道肯定不是我干的——所以就是你,准没错。”
傅剑寒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收了笑意,拍了拍东方未明的腿道:“你还忘了一个人。”
“谁?”
“天意城主。”
东方未长吁了口气,“怎么可能忘。每一个杀手所知道的情报,肯定都是要上报城主的。只有城主才知道所有的事,并且规划计算好每个人扮演的角色。”
“未明兄的意思是,是天意城主安排好了这一切?”
“对。”东方未明道,“他知道绝户枭之死与我有关,高鸿飞的命案也与我有关。他这是在挑衅老子。”
傅剑寒觉得很有意思。未明兄的确是个有很多张脸的人;他在江湖女侠和不太熟的人面前是一副温厚有礼的模样,时不时还抛出两句诗文,显得风流儒雅;在熟悉的朋友面前又是一副嘴脸,自称“老子”“你爷爷”等,俚语粗话也学了一堆。但傅剑寒倒不认为这样就是虚伪,两面派。他这兄弟天生就是八面玲珑,离得远的人每个都只能看到眼前的一面——只有对着信任的人,他才肯凑在身边像陀螺一样打转,把其他的面也暴露出来。
“……挑衅?”
“正是。我早有一种感觉……无论是栽赃嫁祸到你身上,还是雪妹说的不杀姓东方之人的事,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就像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下盲棋一样。他以天意城的杀手为棋子,布好了局,让我不但自己无法从局中跳出,还把周围的人也给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