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之所以如癫似狂,是非不分,皆是因为那个吧,”东方未明弹出一枚血色的生死符,击打在殿中的一座石灯上,“有人在天龙教大殿燃烧的柴禾中混入了大量风干的绛罂草。一旦点火取暖,就相当于我们所有人都在浑然不觉中吸入了这种迷幻药粉。极乐散本身并不是毒,反而会令人情绪亢奋、感受不到痛苦、甚至因产生幻觉而杀意大增。即便我百毒不侵,也抵御不了这种药物的影响。”
“不愧是东方兄,料事如神。”
东方未明压低眼帘,声音也沉了下去,“二十年前,追杀我爹娘那一战,恐怕也是如此吧?!趁着众人对峙之时,天意城的杀手藏在一旁燃烧绛罂草,才会导致许多人还未见到圣堂之钥便神智大乱,自相残杀。我娘瞧着情形不对,便吹出一支曲子,试图让人冷静下来——反而被你们的人暗中挑拨,指为魔音。所以谷云飞才会——才会——”他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江瑜摇头微笑道:“二十年前,小弟尚未出生,实在不知当年情形。”
这时角落里传来了紧那罗虚弱的声音。“……原来如此。谷云飞作为头领,还以为跟随他的兄弟都陷入了迷阵的控制之中,才会情绪不稳、横生杀意;之所以要害夕瑶师妹,是因为有人告诉他那个吹笛人便是‘阵眼’。夕瑶师出百花楼,通晓机关阵法,又能以笛声惑人心智,难怪他们有此误会。其实真正的魔音只有令人头晕、昏厥、熟睡,甚至失去记忆的功用,却独独没有增加人的杀意之用。”
东方未明冷静下来,道:“方才见两位师叔因为奏曲遭人围攻,侄儿方才想明白其中隐情。谷云飞……固然与我有仇,但真正的仇人,却是挑起这一切事端、害我爹娘死后仍背负骂名之人。江天雄,二十年前杀我父母之仇,老子今日便要向你讨还!!!”
“师侄冷……静……”紧那罗虚弱地喊了一声,自然拦不住未明猛然跃起,再向江氏父子冲去。令人奇怪的是,江瑜并没有出手阻止,反而侧身让开,任凭东方未明如饿虎扑食一般袭向江天雄。江大侠冷笑着还了几掌,忽然脸色聚变,脚下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怎么总是记不得呢。”东方未明看似云淡风轻地收了手,“老子最擅长的,是暗器与毒。方才我将生死符弹向距你最近的一盏石灯,冰化之后便散出毒气,只是这里血气太重,无人察觉。你又接了我三招五毒催心掌,毒力已入膏肓,救不得了。”
江天雄怒气勃发,拳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这边杀来。东方未明以退为进,一手扶着殿中圆柱打了个转,让江天雄的一招“地魁通幽”踢在了柱身上,发出一声木头崩裂的脆响。东方未明从柱后绕出的时候,一记弹腿刚好如鞭子一般踢在对手的膝弯处。这招自下而上的“风中劲草”使得极是漂亮,让江天雄也有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随即他又从袖中抖出一柄离火玄冰镖,以“防不慎防”的手法发了出去。离火玄冰镖薄如蝉翼,珍贵无比,未明总共也只有两枚,左右袖筒各藏一枚。他通常只发右手镖,左手的那柄是在万不得已时用来保命的,但此刻他已耗尽内力,再也捏不出生死符来,只得连左手镖也用上。江天雄以拳掌在圆柱上借力,看似轻易闪过这一镖,同时一足踹向未明腰侧。但那镖刀却似长了眼睛似的,在半空中微微偏转了几寸,斜着钉入那人肋下。江天雄用力捂住伤处,指缝间涌出的血液竟是可怕的紫黑色。他双目暴凸,发出一声濒死的低吼。
东方未明摇摇晃晃,望着那人跌落的身体,自己也支持不住半跪于地,这才皱眉道:“他……不是你爹。”
“嗯。”江瑜淡淡道,“那日你们大闹洛阳地下,当时前去拦阻的‘天意城主’,也不是我爹。”
“……你到底有几个爹??”
“江天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代号。”江瑜道,“当年我爹为了朝野兼顾,安排了数名影武者,样貌武功习惯,都与他本人一模一样。这些年他忙于庙堂之事,很少回洛阳,所以处理江湖事务的,便是这些戴着面具的‘天意城主’。”
“依我看来,只有江贤弟才是货真价实的‘天意城主’。” 东方未明仰头冷笑,“然而你又偏偏与二十年前的事无关。贤弟最近一直照拂于我,究竟所为何事?难道还是为了圣堂之钥么??”
“所谓的圣堂之钥,在下其实不那么在乎。”江瑜摩挲着手心里的玉蝉,轻笑道:“圣堂之战是我出生前的事。与我而言,那虚无缥缈之物,着实比不上实实在在的一个天龙教好用。不过在我‘父亲’的那次寿宴上,我无意中探听到了东方兄的身世,觉得颇为有趣,加上当年策划那场围攻的‘天意城主’也留下了张强这枚一直用不上的棋子,因此便想要旧事重提,看看东方兄若是知晓一切,会有什么反应。”
“不错,这便是制衡之道。”江瑜扔下酒坛,脸色又恢复了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