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薛蟠慢慢挪腾着圆滚滚的身子,微低着脑袋,蹭到了床前。

“去门外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薛姨妈头一次硬下心肠,强迫自己不去看宝贝儿子,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薛老爷身上。

薛蟠嘎了嘎嘴,眼眶发热,难得的没有掉金豆豆,也没由着心思胡乱发脾气,吸了吸鼻子,听话的转身出去,脑袋恨不得垂到胸口上,一副焉哒哒的模样,走到门外不碍事的地方双腿一屈开始了薛大宝贝人生第一跪。私以为此处应有掌声!

随着薛蟠跪下之后,薛老爷吐血的症状渐渐缓解,只是嘴里还有不少血沫子,想要说话是不能的,只能用一只手拉着薛姨妈的手,看了眼门外,轻轻摇了摇头,虽没有明说,可那意思显然是蟠儿年纪小,别跪坏了,赶紧让他起来吧。只是这么轻微的动作仿佛都耗尽了薛大老爷的力气,急速的喘息起来,一叠声的咳嗽大有越咳越厉害的架势,唬的薛姨妈赶紧用手快速的抚着薛老爷的胸口,想要帮他平复呼吸,减缓咳嗽。

经过738坚持不懈的努力和调养,薛老爷现在除了眼珠子,还能动的就是一双手和一颗头,但只限于轻微动作,至于其余部位仍旧僵硬如尸,这点儿小动作也确实花费了薛老爷诸多力气,只不过表现的更加费力一点儿而已,好争取薛姨妈更多的心疼。这番看似为薛蟠求情的动作,当然不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薛老爷是不可能那么好心滴。

果然,“老爷别操心了,小子皮糙肉厚跪一跪不值当,再说蟠儿的性子也该磨一磨了,薛家的未来还要靠他,若是一味恣意任性如何能光耀薛家门楣。”本来薛姨妈还很心疼,想着是不是一下子太过严厉,结果被薛老爷这么一出一打岔,瞬间觉得心没那么疼了,而且比起自家老爷这场被牵累的无妄之灾,由此遭受的苦楚,罚跪简直是毛毛雨。这么多血,得损耗多少精气神儿,补多久才能补回来啊,眼见着老爷有好转的意思,现在倒好,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还要更槽糕一点,老爷的身体怎能经得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如此一想,薛姨妈甚至觉得罚的有些轻了,等她抽出空来定要再好好说道说道蟠儿,还有读书识字也得提上日程,改明儿得请个严厉的老师过来,免得蟠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毕竟读书才能明理,明理才能减少行恶的可能,薛姨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跪在门外的薛蟠突然打了个哆嗦,背后冷飕飕的,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被人惦记上了。

薛老爷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一招,起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其实也不难理解,以前薛家的模式勉强称得上严父慈母,为何说勉强,则是因为严父这个形容水分太大,慈母则是真真正正的慈母,这个组合是相互比较之后勉强可以这么形容。但现在情况大不一样,薛老爷处于弱势的一方,没条件也没心力去做严父,牵扯到原则性问题只能赶鸭子上架让薛姨妈上了,而薛姨妈在这个突然的角色转变中虽然还不够适应,但是值得庆贺的是她已经在说服自己逐步进行改变。最关键的是,做严母等于薛蟠成为好人,等于薛老爷长命百岁,等于薛家四角齐全……这一系列等式激励着、迫使着薛姨妈必须在严母的道路上坚持不懈,不得回头。

因此这次的罚跪只是个开胃菜,而薛姨妈迈出了第一步,往后只会越走越远,心疼的成分也会越来越少,后边的主菜、甜点也只会上的更加顺手。不得不说最黑还是薛老爷!

“大夫来了。”

被催的火急火燎的老大夫连气都没来得及缓,就得为薛老爷看诊。老大夫心里都想骂娘了,之前吐血就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半天不到又吐了,若是再看不出丁点儿东西,那他几十年的老招牌非砸在手里不可。这薛老爷的身体也真是怪,怪的简直突破天际,老大夫边看诊边在心里嘀咕。

“薛老爷有些失血过多,老夫开个补血益气的方子,好生喝上几副,若是可以再熬一些补血的药膳,煮得烂烂的,容易克化些。”终于看出了点儿东西的老大夫悄悄松了一口气儿。

“麻烦老先生了。”薛姨妈一脸诚恳的道谢,没其他大事儿就好,边想着什么补血的药膳合适薛老爷用,现在的薛老爷最多进一点汤汤水水,稍微硬一点就克化不动,饭量堪比猫食,薛姨妈自然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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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薛大老爷诈尸啦

薛蟠这一跪直接跪到了晚饭时分,平日里娇贵的不得了的小少年这次难得有几分硬气, 哪怕两只小胖腿已经跪的麻木, 小身子东摇西晃,就差瘫倒在地,仍然咬着牙硬挺着。一开始那点儿犯错的直觉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随着罚跪的时间越久, 心中的不服气反而越甚, 还有巨大的委屈填满整个胸腔, 薛蟠此刻颇有些示威的意思,反正伤在他身疼在娘心,到时候看看究竟谁更疼一些。这么小的年纪就将薛姨妈这个做娘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怪不得日后无论在外边如何混球,在家还是薛姨妈的好儿子。

薛姨妈只顾着照顾薛老爷,忙着遣人煎药,忙着亲自喂药,喂饭, 等亲眼看着薛老爷闭眼休息后, 才拖着有些酸软的身子出门,直到看见房门口那小小的一团黑影, 薛姨妈才想起来还有个罚跪的儿子。身子比思维先一步行动,眼见着马上要同以往一般拉到怀里心疼宝贝一番,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鲜血生生拉回了薛姨妈的身子,若是就此妥协,今日的罚跪才真是白费了, 既然开了头,没道理虎头蛇尾,只希望此事能作为警醒时时提醒着蟠儿,他的行为时刻影响着亲爹的性命。

薛姨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儿,忍着满心的酸楚和密密麻麻的疼痛,心道:蟠儿,对不起,不是娘不疼你,娘所做的都是为了咱们一家子。紧绷着面皮,刻意压低声音好让人听起来严厉一些:“可知道错在哪了?”

“不知道。”薛蟠预料失策,他跪了这么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嘴巴也干了,肚子咕噜噜的叫,亲娘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哄他,安慰他,许诺很多好处,竟然还问他错哪了?他怎么知道错哪了,难不成斗蛐蛐还有错了?之前娘亲为了哄他还派人买了好多蛐蛐给他呢,怎么一眨眼间全都变了,薛蟠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个没人爱的小可怜。委屈酸涩涌上心头,薛蟠梗着脖子,更加不认为自个有哪个地方做错了。

“好,你不知道,娘就告诉你。”薛姨妈红着眼眶,声音颤抖,“你爹是怎么回来的,你都忘了吗?娘教你的话你也都忘了吗?你所做的一切恶事,行的一切恶念都会报应在你爹身上,你今天踩死两只蛐蛐,让你爹吐了两回血,倘若明天杀了人,你爹说不定直接就一命呜呼。你是想拆散这个家,想伤透娘的心吗?”此刻提到杀人倒是有些严重,但是薛姨妈突然莫名的有股直觉,竟然就这样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有些呆愣和后悔,不由得泪流满面。

薛蟠听不懂杀人是什么,但是他看的懂薛姨妈的眼泪,他记得自从爹爹之前去了,娘亲的眼泪就越来越多,幼小的他也曾暗暗发誓不让娘亲多流一滴泪。等爹爹重新醒过来,薛蟠明显感觉到娘亲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不再动不动就流泪,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今日因为自个惹得娘亲平白又多流了好几场泪。这会儿再也顾不上置气,薛蟠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你别哭了……”他以后一定不会再踩死蛐蛐了,这样娘亲就不会流泪,这时薛蟠的思维还只能将这两件事划等号,还联想不到他爹身上。

儿子一哭,一道歉,薛姨妈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薛蟠,只是这泪水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就见母子两个抱头痛哭,哭的久了还打着哭嗝,看的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心酸起来。还是薛姨妈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劝道:“太太,大爷跪了许久,还是快抱回房里看看膝盖有没有受伤才是要紧。”

“是啊,太太,老爷刚睡下,要是醒了听到您和大爷在外痛哭,不知道怎么着急呢。”一个婆子一同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