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到最后极是瑟缩,几不可闻。

周瑜闻听此言,心下一惊。今日是主公家宴,只邀孙氏族人,念他与孙策有升堂拜母之谊,才一并请去,也是东吴基业创下后破了祖制的头一遭,而自己昏昏若此,差点误了大事。

“如此是我错怪你了。”周瑜敛容,径坐到铜镜之前,吩咐那婢女过来。

“取我的礼服来。”

周郎之美,冠盖江东,是人人皆知的。

而其用器物衣饰奢华之名,更是流传甚广,甚至远在许都的曹操,也曾听说过。

孙策去后,他兴致日淡,但些许华贵礼服,却依然是一样不减,穿戴起来,便令人被其风华所摄。

他半散长发,只在脑后着一银色荆冠,深蓝暗纹的礼服衬得他颀长身段更加出众,也平添了几分稳重端方。

周瑜揽镜自顾。

周郎似乎还是当年的周郎,除了眼角略微出了几道细纹。

这是年华带来的沧桑。躲不掉。而心里的,连看,也看不到。

“大人,车马准备好了。”梳洗已毕后,官仆禀道。

“坐车怕是来不及了,我骑马自去。告诉方伯看好门。”说话间,周瑜出得门去,跨上马,扬鞭疾驰而去了。

周瑜赶到国府门前时,果然宴会已经开始了。

丝竹入耳,听得曲调甚是熟悉,略一细辨,竟是自己早年所作的《长河吟》。弹奏之人琴技平平,却将这首曲子的气势磅礴展露无疑,一听之下,周瑜竟骤然生出了几分感动。

那时自己作毕此曲,便拉着孙策应要他弹奏。他平日里不爱这些琴棋书画的风雅之事,与自己缠斗甚久,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记谱奏给了自己听。熟稔之后,竟也能与他琴箫相和,曲意共通。

孙策琴艺不精,但心怀广阔,每每弹奏,总有一种恢弘气势,隐隐透着王者之威。这番演绎,是自己当初作曲时都未曾想到过的。

今日这人所奏,意境竟与孙策有七分相似,经年未闻,周瑜不禁觉得眼眶有些湿热了。

“公瑾来了!”正坐在堂中的孙权自面前的酒盅中抬首,便望见了他。

“快进快进,孤向你引荐一人。”说罢便将周瑜直从厅外拉了进来,停在那琴师面前。

那琴师止了琴音,躬身一揖后,正顾周瑜。

“公瑾这曲,他奏的可好?”……

周瑜没听进去。一个字也没有。

这人,让他几乎以为年少的岁月,尽皆回来了,如今,正是江水反逝,时光倒流。

真是……太像了。尽管知道那人不可能真的活转来,却只想抱住他,再也不松手了。

“公瑾也觉得像?”孙权一言,周瑜方才发现自己失礼过甚,忙一揖到地。

“瑜……失神了,真是冒犯。”

“无妨。说在下像讨逆将军了,也不是大都督一人了。”那人笑了起来,灿若群星。

我给你们引荐一下。孙权笑眯眯的端起两樽酒——“此乃我叔父孙静之子,孙瑜,原相隔甚远不曾熟知,前几日他出策表奏有功,刚受了擢拔,可能日后,就要与公瑾共事了。你们一心,我江东大业可成。”说到后来,语气变得甚是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