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人,却不料他忽然回过头来,眸子映着阳光,似乎一下,就看到了自己心里去。

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军帐里那一夜,已经改变了太多。

“公瑾!”

步下玉阶的君主,却恰到好处的打破了短暂的凝视。

见孙权礼袍加身,不由得微微一愕,倒没想到,这欢宴竟是如此煞有介事,忙整理冠带,与那人齐齐翻身下马。

抱拳便是一揖——

“瑜……不敢劳主公如此折节。”

“公瑾何时变的如此客套。”孙权微微一哂,就着阳光打量着面前这两人。

江东双璧……

那似乎已是很遥远的记忆了。也不多言,只两手分别拉着他二人,径自往堂内走去。

孙瑜却始终盯着这自小便聪敏过人的幼弟。

转过身那一霎,他似乎看到了有什么在孙权眼中一闪而过。

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席间觥筹交错。但酒,大多是冲着周瑜去的。这次,怕是挡,也挡不住了。那个酒量向来浅薄之人此番却似是有什么舒心事一般,只是来者不拒的喝,直喝到满面红霞为止。

只是平了小小的麻保二屯,便如此铺排,本就令孙瑜有些尴尬了,而周瑜这般喝法,更是令自己苦笑不得,看来今日,免不了要将他送回府去,又是一桩麻烦。

凭自己多年来对那中护军的了解,有许多事,他不彻查到底,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已经饮下不知第几樽了。周瑜的脑袋很沉,迷迷糊糊的感觉中,已有些分不清面前上来敬酒的都是何人。

醉意,已有八分。

拍开一个坛子上的封泥,正欲再饮一杯时,手中却忽然空了。

抬头。便见那人微微蹙着眉,却是似怒似笑的神情。

“中护军要将自己喝死在此不成?”孙瑜的声音中有些不悦。

却还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

不期然的,正把住坛沿的手被按住。有力的,温热的触感。

“莫再饮了。回府。”说话间,已被扯开离了席,径自靠那人宽厚的肩承受着体重,被带往大门处去。

厅内,诸将早已喝的七荤八素。孙瑜不禁暗自叹息。如此多年过去,这群江东的儿郎,连主公都换了三次,规矩却一点儿没有。听闻那曹孟德麾下,不论出征或是饮宴,皆是秩序井然,也不知他江东竟是中了哪样邪,莫非真是主公威煞不够,霸气不显么?

正思虑间,身上挂的重量,似乎又加了几分。

偏头看去,竟是孙权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袍袖,另一只手挥舞着,眼睛瞪得很大,一脸不依不饶的模样。

“哥……喔……堂,堂兄这便同公瑾走了?孤……孤不准,不准。”他摇着头,摇的发髻都有些散乱。

孙瑜却觉一股寒意,渐渐滚下脊梁。忙瞥了瞥身旁周瑜,见他还是一副迷茫之态,星眸半掩,方才放了心。

费力摆脱孙权的纠缠,唤来一旁相对清醒的鲁肃将他架回内室,又嘱托几个内侍收拾一下残局,才扶了脚步虚浮的周瑜,上车直奔周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