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告主公保重身体,周瑜告退。”

那报信仆役便见来人跨马扬长而去,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孙权躺靠在榻上闭着眼,听着窗外急促的马蹄声,就像是踏在了心上。

帮我砍了黄祖的脑袋……

想起那方丝绢上的话,不禁自嘲。

哥,公瑾出征已只是为你,却又将我这个主公置于何地?

思绪不禁飘飞回一年多前的某个午后。

在吴侯府内的密室,见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还没忘记那日的欢欣之情,紧紧抱着他,怎么也舍不得松手。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从小痛失亲人,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人如儿时一般轻轻抚着自己的背,轻笑——

“仲谋长大了。能撑起孙家的天下。”他顿了顿,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沉声说道——

“哥,不会让你为难的。”

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九分感激一分内疚。

哥。当初问你那句话,你却并未明了我意。公瑾和孙家江山,何者更重,何者更重。

“决机于两阵之间,卿不如我;举江东之众,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言犹在耳。

可有了你决机于两阵之间,却又何需我保江东?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便不会发生。

哥,你已经让我为难了。

缓缓睁开眼,却是一声长叹。

依旧攥在手中的江防图,朱砂标记笔笔鲜明,战略部署滴水不漏。

有了江东双璧,本就可开疆扩土,踏遍河川,以保孙吴无虞。

却又让我为之奈何?

本想拒绝你当日的要求,可确有不舍。

公瑾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毕竟看在眼中。

为人君,为人臣,总是诸多无奈。

缓缓放下手中图纸,复又躺回塌上。

哥,不要走的太远。

否则,只能对你不住。

窗外的马蹄声已渐渐远去,他这个称病不见的主公,心绪却怎么也难以平静。

一晃便是半载。

丹阳事务繁多,孙瑜这个未曾管理过地方事务的人,自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以前从未想念过张昭那个老儿。

面对着堆积如山的竹简,居然起了想他的念头。

而孙权所谓的“待有战事”,竟让他等了如此之久。

更没想到的是,收到诏令之日,曹操的战表已经飘满了长江。

“欲与将军会猎于江东。”

好气魄,好口气,却不知会不会有来无回。

孙瑜将那已湿透的战表重重甩在案上之时,只有这一个想法。

所幸周瑜的书信倒是不断,鸿雁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