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对着军力部署图深深望了最后一眼,缓缓转过身来。

面对群臣,面对这群愿意与他共生,与他同死的将领。

今夜,便将押上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孙吴的未来,做一场豪赌。

“黄老将军。”他开口,声音很稳定。

“着你驾利舰十数,引次于前,待近曹里距之内,聚众称降。待曹军松懈纳降,再举火燃船,借东风之力,一往而前。”

黄盖抱拳正道——“领命。”大帐内令人压抑的寂静却被一人打破。

“不可。”语声很沉,带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众人便纷纷回头去看,却见是那从未随他们战于沙场的主公宗族,心中皆觉此人并不可靠,却又被他语音所摄,加之那一张酷似孙策的面孔,竟无端生出一股威严,便都噤声静待他说下去。

孙瑜长身而起。面向周瑜肃容道——

“大都督,我知你已用计使黄老将军诈降,但曹操恐难信尔。”

周瑜眼神闪烁。他也紧紧盯着那进言之人,缓缓道——

“将军,何以断定?”

“就凭我。”他目光锐利如鹰。

“若我是曹**不会信。”

本是无稽的理由,却没有人提出质疑。众人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当年孙策尚在之时,也常常仅凭一己便下断金之言。从未有差。今日此人,却令他们有些恍惚,分不清面前站着的,究竟是何人。还是不是那战功鲜有的孙瑜。

于是,他们便俱看向周瑜。

周瑜信了。

他平静的续道——“那依将军之策?”

那人抱拳,头却未低下。“称降但不待纳降。曹军不会纳降。他们会在我军尚未起火之时,乱箭射住船只,火便不能起。只有趁他们观望之隙,即刻起火,着人控船疾速而下。”

众人皆哗然。连周瑜都是轻轻摇头,面露为难。

“不可。”他目光瞬了瞬,接道——

“如此,是置黄老将军于险地。”周瑜清楚,若是不待纳降便举火将船烧燃,再以很快的速度冲过去,虽较为保险,可防曹军临事反悔,但船上的人,是必须一直控船不得离开的。如此,很可能要将命都搭进去。

“哈哈!”

孙瑜却忽然大笑。

“将军百战死。惧者尚苟安。”他抽出腰间佩剑,横胸而持——

“在下年少德薄,却自认孙氏一门,万无偷生之理,只应马革裹尸还。此番战事我军水陆并进,不才请都督允我一个陆战先锋,剑如军令。如不胜,便将我头颅拿去罢!”

“允他!”

本都是血性男儿,被孙瑜这一番话说的血脉贲张,还不待周瑜点头,已有人吼了起来。

周瑜未语,只轻轻颔首。眼里有什么在燃烧,噬天暗地。

记不清已有多久,没在临战之前,被谁点燃。

黄盖却没有望向周瑜,只是紧紧盯着那豪言之人,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

孙瑜便也看向他。

“黄老将军。”他顿了顿,轻轻道——“主公不在,孙家现只我一人,可否能容在下问你一句话?”

黄盖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他明白了,他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黄公覆。”

他站着,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已笼住了所有听他讲话的人。

“可为孙氏一死吗?!”

那说话之人语声激烈,已几近低吼。